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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2 分手

翌日, 詹程程上班去了。而盛星河则刚好放开手脚操办求婚大计。

先是跟江奇去拿求婚戒指,这戒指是好久之前盛星河就定制的,今天拿来求婚用, 刚好。

戒指一到手,几乎整个珠宝行的视线都挪不开, 南非直购的顶尖裸钻,国际大师设计, 独一无二的造型,放哪都是焦点,甩店面那些普通钻戒无数条街。

江奇咂舌,“我的妈呀老盛, 这么一颗钻石放你老婆手上, 估计出门得用装甲车护送!”

盛星河哼:“切, 爷戒指都买得起,还买不起装甲车?”

江奇点头,眼神还是围着那戒指不住打转,“这钱是不是够买很多房子了?”

盛星河也不愿秀富,只道:“心意更重要。”说着就动手装戒指。

江奇仍恋恋不舍看着, 末了竟然说:“你别装啊, 先给我试试……我小小的戴一下嘛,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能这一辈子就见一次了。女款我也不介意啊……”

毫无疑问,盛星河:“滚~~~”

拿了戒指,两人又去别了地方, 先是花店。

因为有一个非常浪漫的设计,盛星河昨天定了巨多的花,因着花量太大,花店一时没有那么大的储存量,于是……盛星河买空了六家花店。

对,没错,六家花店。

然后,又是去了某商业街,要浪漫嘛,当然离不开商业街。

再然后,去了某户外产品公司。

再再然后,又去了某个商业大厦……

总之,这一天忙得团团转。

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大功告成。

也是这一瞬,商业街来来往往的人才发现,身边多了一道风景,不由纷纷侧目。

而盛星河就站在那目光之中,环视着自己的成果。

他选的位置很巧,商业街附近的地铁口,人流熙攘,视野开阔,也是詹程程下班回家的地铁站,今天他借故不去接她,她肯定会坐地铁回家,等她一下站出站口,便会看到这样一幕。

往常普通无奇的地铁口外,无数活泼的气球扎起一个向前走的箭头,一路向前,便能看到一面巨大的鲜花墙,无数散着芬芳的玫瑰扎成一整面墙,代表着爱情的热烈与美好,香槟色玫瑰打底,鲜红玫瑰在正中,摆出巨大的LOVE字母及1314的口号。

而他面前的地上还有粉色蜡烛拼成的大型桃心阵。

于是同时,地铁口周围一圈的大型广告牌,全部会滚动成两人甜蜜偎依的照片,在无数行人中成为焦点。

同一时刻,对面商贸大楼的巨幅LED屏幕将开启,“MARRY ME”的巨大英文将霎时出现,无数射灯的映衬下,万众瞩目。

这还没完,天空上还会飞过无人驾驶的商业推广飞机,四辆飞机会同时抵达,跟着那巨幅LED屏幕,在蓝天下共同拉出巨大的粉色字幅。

“詹程程,嫁给我!”

同一时刻,在地铁附近等待的近百人求婚团,会手持大把粉色桃心气球,同时松开,飞向空中,在成白上千人的见证下,求婚的盛星河单膝下跪,虔诚将戒指奉上,套在她无名指上,掀开未来最浪漫的篇章。

不知道她会不会哭,哭也是幸福的泪。他希望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幸福的日夜在等着他们,一辈子。

盛星河这般想着,心情大好。这忙碌两天都不觉得累,站在那,等着心爱的人下班到来,胸臆间无限憧憬欢喜。

而另一边,詹程程对这一切还全然不知。

她还在公司上班,濒临下班,她的心情也是雀跃的,明天就可以休为期一个月的婚假了,真正是期盼已久。

终于到了五点半,她收拾东西离开,走之前,许多同事知道她要办婚事,纷纷上前恭喜,尤其是郭姐,这个一路看着詹程程在职场里不断成长的老大姐,高兴至极拥抱了下詹程程,祝她幸福。

只是人群中有人嘀咕:“诶,怎么没看到陈经理,发小哥不来恭贺一下吗?”

说话的人是不知道詹程程跟陈默安实际关系的,这么说也是顺口一句,不过却有人在后面接,“陈经理?他这几天都没来上班了呢,是有什么事吗?”

詹程程一愣,才留意到陈默安真的好几天没来公司,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她现在的关系也不好问,只对自己的事谢过了大家,便离开公司。

今天盛星河有事不能来接,她自己坐地铁回去,公寓离公司不远,三站路就够了。

詹程程上了地铁,哪怕没有占到座位仍然很愉悦,甚至盘算着时间还早,她一会去小区对面的菜场买点菜,夜里回去给盛星河做好吃的。这阵子为了结婚的事,他也忙坏了。

这么想着,心情愈发期待,几乎是一直看着那地铁的站点不断到站闪。

即将到第二站,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到第三站下车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

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一响,有电话。

她还是以为是盛星河呢,一接,却是郭姐。

郭姐在那边急吼吼地说:“程程,你现在到哪了?”

“怎么了?还没到家!”

“那就好!我忘一件事了,我要把上个项目的一些资料给陈经理,急用,但现在我有要事,你能不能帮我送下?那项目你也接过手,你优盘里就有那些资料,你可以直接去他那!”

“陈经理应该在家,他这几天都请假,如果不在,你不是知道他家密码吗,你直接往屋子里放,然后我微信跟他说一声就行。”

詹程程默了默,不太想去,她跟盛星河就要结婚,私下最好不要跟过去的绯闻男友过多接触,可郭姐心急火燎,再加上她的确跟陈默安顺路,而且公司里只有她因为过去交情好,知道陈默安的密码,其他人都不知情。

那边,郭姐还在说:“好程程,这事只有你去了,只有你能开他家门啊,而且文件急需啊!”

詹程程只能点头,“那好。”陈默安的公寓就在第二站下,送完文件她赶紧回家。

于是随着地铁口打开,她跟着人流一起下去。

出了地铁口往前过一条街,不远就是陈默安的公寓。

她加快了速度。

一站之隔的商业街车来人往。

盛星河仍然站在原地,一手花,一手戒指,等候。

已经下午五点四十多,一般詹程程下班出站差不多就是这个点。

他做好准备,一直盯着地铁口的人流,只待那娇小的身影出现,就将她迎过来。

不远处的好哥们江奇也跟着等,只是边等边瞅瞅头顶的天。

正是夏天,五点多的天,应该是不会黑的,但今天天色却有些阴沉,空气潮润,还刮起了些微的风,江奇不由嘀咕,“该不会要下雨。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多云吗,难不成不准?如果下雨那这岂不是……”

他环视着周围大费周章的布景,还是说:“希望别下。”

另一边,詹程程已经抵达陈默安的小区,她一路电梯往上。

出电梯,往左拐第二间,詹程程看到了熟悉的门,以及熟悉的密码锁。

曾经陈默安跟她一样,住着那种半旧的居民楼,后来陈默安晋升了,而且成为公司里的精英代表,公司为了嘉奖他,提高他的待遇,为他租了更好的电梯房。而这些房子,还不需要钥匙,直接密码开门。

那会他搬到这来,为了庆祝,锁的密码还是两人一起设置的。

不过时过境迁,眼下两人再回不到从前,这密码会不会早就改了?

她打算敲门进,敲之前出于礼貌还是喊了几声,“默安,陈默安!在家吗?”

大半天没人应,应该不在。

她想了会,还是试着输了下密码,想进屋把资料送进去。输入时并不太抱希望,可谁知“叮咚”一响,门开了。竟然还是过去的老密码,詹程程有些意外。

门打开,依旧是过去熟悉的模样,屋子里的陈设一如既往,灰色沙发,米色茶几,虽然公寓很好,可里面他添置的家当,一如过去朴素,连电视机都很小,估计不到三十寸。在这液晶电视机遍地的时代,谁家还只有三十寸电视?

詹程程打量完毕,便将包里优盘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可这动作做完后,又隐约觉得不对,屋里家当摆放如旧,但莫名透出凌乱感。拖鞋在鞋架上乱放着,衬衣外套搭在沙发上,没有收拾,就连茶几一摸都是滑滑的,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灰,像主人好几天没收拾。

这不像陈默安的风格,他虽然朴素,却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家里一切习惯打理的井井有条,哪怕出差,走之间也要把屋子收拾利落。

詹程程纳闷了会,但她现在的身份不好多问,这要换成是过去,她肯定要帮他收拾了。

她还是慢慢退出屋子,准备关门走人,可就在门拉上的一瞬,一丝极低的声响传进耳朵。

屋里有人?

詹程程一怔。

商业街那边,时间已到六点。

詹程程按理说早已经出来了,可怎么来来去去的地铁站门口还是没她的影?

江奇在盛星河耳边说:“要不,打个电话催一催?”

盛星河眼里已是按捺不住,但默了默,还是选择继续等。

惊喜这种事,如果刻意去催,反而会失去原本偶然遇到的欣喜。

盛星河说:“再等会,可能她路上被什么耽误了。”

“可我就怕……”江奇说到这,怕打击哥们,便没再说话,只看看周围,刮风了,广告牌后面的树被吹得摇晃。

公寓里,毫不知情的詹程程还怔在那。

但里面的声音再度传出来,詹程程本能向前走了几步,这一看便是一惊。

卧室伸出的床上,陈默安就躺在那,虽然被子遮盖住了半张脸,依旧看得出来面色潮红,极不正常。

詹程程赶紧上前查看,陈默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詹程程走到床边用手一摸,烫的她一缩!陈默安这体温,她怀疑得超40度了!

也是到这她才反应过来,难怪他这几天没去上班,不是其他的事,而是生病了,可他竟然谁也没说,大概是不想同事担心,这要不是她来,估计他在家里烧死了也没人知道。

她赶紧喊他,“陈默安!”

“默安!”

没有动静,床上的人像是失去了知觉,詹程程吓得赶紧去拍他的脸,又去掐他的人中。

再没反应,她就要打120了。

可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他烧得厉害,哪怕盖着被子,隔老远都能感觉有灼热的空气往外涌。他睁开的双眼,不知是病得厉害,还是一直负担太重,无法好好休息,眼里全是血丝。

见了詹程程,他神情恍神,盯着詹程程,喃喃道:“我又做梦了吗?”

“什么?”他声音太弱,詹程程没听清,但看他病成这样,她说:“你怎么病成这样了?不能躺了,起来去医院!”

陈默安似乎浑身无力,气息不稳,在床上怔了半晌才渐渐恢复意识,忽然脸上扬起了笑:“程程,是你!你怎么来了?”

他病到这个份上,还在笑,生怕她担心。他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说:“没事,小毛病,睡会就好了。”

他这样詹程程反倒更担忧:“你就别逞强了!你是不是又昏昏沉沉睡了几天?”

在詹程程的记忆里,陈默安总是这样,一旦不舒服,就只是吃点药休息,能熬就熬,能不去医院就不去,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医院开销太大。

想着他这病情拖了这么几天,还不知道拖成了什么样,她更着急,说:“不能睡了,得赶紧上医院!”拉起他被褥就要他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

地铁口的商业街,室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一侧树木与广告牌微微摇晃,天色也越发暗沉。

江奇仰头皱眉看着,只有盛星河巍然不动。

江奇急道:“不行,真要下雨了,你这些……”他看着那些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浪漫场景,道:“不如赶紧撤了,有的还可以留到以后用。”

“不……”盛星河仍是看着地铁口,“起码,等她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同样焦急,可忙碌了两天,这些心意,让她看一眼也好。起码告诉她,他爱她,爱情的所有流程,样样庄重尽心,无一懈怠。

他不再说话,面色凝重,只将脚步离地铁口站得更近。

公寓内,陈默安牢牢抓住詹程程的手。

他半靠在床上,见詹程程来看他,先是恍惚,浑浑沌沌以为在做梦,恢复神智后又是意外,又是高兴,握着她的手不放,“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真的没事……”

他握她握的太紧,仿佛失去了太久,不愿她再走,几乎是十指紧扣,已经超过了男女之嫌。

詹程程来这边原本是送资料,现在关心他,无非是看他病的严重,但这并不代表她还对他有男女之心。所以面对他突然而来的亲昵,詹程程的第一反应是后退,抽出了自己的手,拒绝他过分的靠近。

而面对她的抗拒,陈默安似乎明白什么,从高烧的恍惚里慢慢回归了往日的沉静,欢喜的神情变为落寞。

他松开了手,涩然道:“程程,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不待詹程程回答,他一笑,“呵,其实我也讨厌我自己。”

詹程程讶异地朝他看去,陈默安却看着虚空的地方,兀自说出口。

“是啊,我真的很讨厌自己,那么矛盾的自己。”

“每天,我都在矛盾中度过……想找你,又不敢找你。”

他的声音轻轻渺渺的,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我可能,永远忘不了去年那天,一起吃火锅,你跟我说的话。那么勇敢,说要跟我在一起。我那会真的好想答应。”

詹程程双眸睁大,不敢置信。

“真的。”陈默安说:“只是我退却了,那会我看着你失望的眼睛,我这里……”他指着胸口的地方,“很痛,很痛,但是我连痛都不敢表现。”

“每一次面对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巨大的无能无力感,我心里想,这是我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孩,可我却不敢回应她的爱,我甚至怕会害了她……”

“为什么?”詹程程既震惊又疑惑,几步是不由自主的问。其实,这也是她过去缠绕多时的困惑。

“为什么?”陈默安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睛没有焦点,好像视线找不到倚靠,他自问着,语气无奈而苍凉,“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在一个深坑里了,我不想把你也拖下来……”

“程程,你不知道吗,我一直处在一个深坑里,我努力往上爬,却有更多的力量将我往下拖……”

“呵,这个坑,大概就是命运……这么些年,穷苦潦倒的家境就不说了,我不怪谁,没有人能选择出身,我只能拼命读书,改变自己的出身,毕业后我努力工作,像个拼命三郎一样,企图继续改写命运,我比同龄人更吃苦,更敬业,更上进……然而我的命运改变了吗?微乎其微,我背后的阴影还是拉着我往下坠。”

“这么多年,许多与我同龄的人,哪怕条件比我差的,也有会想办法,在这个城市,买了房付了首付,可我没有,常有人问我,陈默安,你条件挺好,收入也不差,怎么还不考虑这些事呢?”

“难道我不想吗?可是又有谁知道,我拿什么买?”

“程程,你肯定看到我老家的房子垮了。这不算什么,在垮之前,我就送走了两个老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姑婆。算一算,上天对我真的很苛刻,很小时,娘跑了,爹瘫了,为了给爹治病,欠一屁股债,家里没人,就指望我还债,我儿时没办法还,总在被窝里对着那些天文数字发呆,可发呆有什么用,还是得靠自己。大学后还没毕业,我就开始到处做兼职,同学玩闹轻松时,我永远在赚钱。”

“为了那些重债,我像个赚钱机器一样,没日没夜,连睡觉都觉得是种罪过,终于在大三时,把近十万的债还清,那会我以为好日子就来了,我终于可以开启自己的人生了,可怎么会呢,我老家的爸还瘫着呢,为了给他好一点的晚年,我加倍工作,想过把他接到城里来,可我要上班,没办法照顾,只能将他放在老家,请左右邻居代为照顾,可他又生了其他的病,总是住院,我没办法,请了一个远亲的姑婆去照顾,姑婆是孤寡老人,我想着,两个老人在一起总能有个照应,姑婆现在帮我照顾父亲,未来我也回好好孝敬她,给她养老送终,结果,姑婆在照顾我爸时摔伤了,中风。”

“两个老人,一个偏瘫一个中风,全都去了医院,都是治不好的病,我好不容易赞起来的积蓄,想要为以后做一个小家的积蓄,全都送了医院。”

“后来,医院竟然不肯收了,没得治的病他们嫌占床铺……没办法,我只能托人将两老人送进疗养院,两个老人一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一个痴呆,都需要专门的护工看护,一人配一个护工还不够,日夜都得有人守着,不然怕出意外,所以我请了三个。三个护工费,疗养院的费,老人的生活费,还有不时的医药费,诊疗费……程程你知道,这个数字累积起来有多可怕?”

“我拼命的工作,希望多拿点奖金,可这个费用像无底洞,永远填不满……甚至我还得背负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詹程程呆呆听着,他竟然隐瞒了这么多,原来他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她知道他难,却不知道他这般难。

家里有一个偏瘫患者就能拖垮全家,再加一个痴呆的中风老人,且这些病患的费用还不是一时的,甚至要持续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直到些人离世为止。这是怎样的一笔巨债,她都不敢想象,才出社会没几年,年轻的陈默安身上就背了那么重的包袱。

陈默安还在笑,他终于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许是这几天的病情,反而让他有了破釜沉舟的意味,那些隐瞒太久的痛苦与纠结,他不想再瞒了。

“我知道,如果我跟你坦白这些,凭你的性子,你肯定不会介意,甚至你还会跟我一起承担,可是我怎么能做得出来?”

“我不敢想象这个场景,我的收入全部填补我的家庭,就连你的也要投进去,你大好的青春,别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享受爱情,纵情恣意,吃大餐用品牌,你却省吃俭用跟我一起填这个无底洞。”

“程程,我怎么舍得呢?跟你在一起,是我在这世上最快乐最单纯的时光,那么好那么好的你,我怎么舍得!”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给她世上最好的吗?哪有我这样的呢?”

“我挣扎了很久,后来,你跟盛星河在一起了,我就想,这样也好,我不能拖你去受苦,你跟着他,也许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可人心就是这么矛盾,我希望你幸福,可看你们甜蜜,我的心又像被利刺一样不断的扎,我想远离,不要再看你,可是我的心不受控制,它还是像一样,总是想靠近你,想关心你,想知道你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我想念以前每天晚上,我们打完电话,你跟我说晚安……”

“我无数次痛恨这个命运,但凡它给我一点点喘气的机会,我也不会挣扎,这么绝望……过去,我无数次站在西郊看到的那个楼盘上,想象着还有多久可以付个首付,欢欢喜喜在房产证上写上你的名字作告白,然而,那一天却离我越来越远了……跟着你一起,越来越远了……”

“如今,你都要结婚了……呵……再一分开,就是一辈子了……”

陈默安扶着床头,像是千言万语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只能摇头笑:“呵……”

这一晚亢长的一番话,虚弱中的他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完,这压在他心底的话,压在他心底的枷锁,太久太沉了。他笑着,笑容苦涩,满目凄怆。

詹程程也沉默着,久久不语,只觉心里异常沉重。

诚然她对陈默安已不再如从前,可她的内心深处,他永远是那个跟她一起亲密长大的男孩,那么多岁月,他们曾是彼此的陪伴,也是彼此的倚靠,那些年,他的苦,他受的磨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这一刻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与他命运的共鸣。那个站在命运最痛苦底层,不断想往上爬,却又不断被践踏下去的男孩。太苦了,这些年,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了。

忽然间眼角一热,竟有湿润感冒出来,她不想让他看见,扭头,看向身后的窗户。

六点半的天,已经黑了,窗外浓云密布,空中竟然还有雨丝飘摇。

下雨了?!

雨丝纷纷,也淋向了商业街。

大多围观的路人已经跑了,求婚现场空荡荡。

只有盛星河还在站那,目睹着雨中越发狼狈的场景。

雨是十多分前下下来的,那会他还盼着她来,想尽一切办法护住这表白的一切,然而无济于事,她没有来,大雨也淋湿了这里的一切,精心布置的鲜花墙被雨打东倒西歪,风还将不少花吹落,地上摆着的巨大粉烛阵浸泡在地上的雨渍里,天上为了助兴的飞机早就不见了,就连请来的上百名手握气球,一起放飞求爱誓言的粉丝阵也都散了去。

这原本热闹浪漫的场景,在这一刻的风雨中,毁了个七七八八。

只剩盛星河站在雨中,面对满目狼藉,而他要的等的人,至今都没有出现。只有江奇撑着伞,在旁边说:“要不,再打个电话试试。”

盛星河又拨了一个过去,嘟嘟嘟的忙音,没有人接。

方才大雨落下之时,他再顾不得什么偶遇的惊喜,开始拨电话,可他等的人不仅没有来,甚至连电话都没人接。雨丝打到他身上,冰冷冷的,他身子似乎都等麻木了,全然不想避。

江奇担忧地看着,他懂盛星河这会的感受。

这本应该甜蜜相拥的一幕,东奔西走,筹备两天,满腔欢喜,结果在这猝不及防的大雨以及对象失约的接踵打击中,荡然无存。他几乎是看着盛星河的期待渐渐变成失望再变成阴沉。

雨渐渐淋湿了盛星河的衣服与头发,他仍然不肯躲避,只握着手机,面对着满目疮痍,一遍又一遍的打。

无人接听,他呆站了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突然扭头,在雨幕里问江奇,“你说,我是不是也跟你那个同事一样?”

“什么意思?”江奇没反应过来。

盛星河目视着雨丝,失魂落魄:“就是结婚的前夕,对象跟前任跑了啊?”

“不会。”江奇赶紧安慰,“不可能,小蘑菇不是那样的人。可能真是什么事耽误了,你别瞎想,咱再想想办法,去哪找她……”

盛星河神色微变,甚至看得到眼里的脆弱。

他嘴上这么说,心底终是希望如江奇所说,像是濒临绝望的人,怀揣着最后一丝希翼。

可就在这时,一直无人接听的手机终于通了。

盛星河赶紧出声,詹程程的声音也同时传出来:“盛星河,你怎么打……”

她话没说完,那边传来一声叫,然后便是紧张在乎的一喊,“默安!”

电话便断了!

只这一瞬,江奇能明显看到,盛星河脸色大变。

最后一丝希翼彻底被捏碎,在这未婚夫满怀希望求婚的日子,未婚妻当真跟情敌在一起。

江奇都能感受得到盛星河的震怒与绝望,他张口想劝,可“砰”一声大响,盛星河猛地砸了自己的手机,冲向雨幕。

那边,公寓里的詹程程还在试图扶起陈默安。

方才陈默安说了那些话后,虚弱的身子经不起耗,竟然剧烈的开始咳嗽,止都止不住,咳得面色涨红不说,像是快要把肺咳了出来。

詹程程见情况严重,赶紧打电话叫医。

可一摸手机竟不在兜里,应该是刚刚在客厅放优盘时,随手放到茶几上,她便去客厅拿,这一拿起手机,才发现盛星河竟打了十几个电话。

她立马回拨过去,结果还没来得及跟盛星河说话,房内原本半靠在床头上陈默安突然一倒,软软瘫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冲过去察看,果然陈默安太过虚弱,厥了过去,詹程程吓得厉害,迅速打120,可电话似乎被其他人占了线,一时拨不通,她又急得回去掐他的人中,混乱中她想起以前某个学医的同学说过,如果是太虚弱了而晕厥,喂一点生理盐水会有好转,要是没有,就在温水里兑一点糖盐同样有效,她马上去厨房弄了点糖盐水,喂给陈默安。

陈默安这会完全没有意识,她只能将他扶起来,他个子比她大,她一时扶不起来,折腾半天才将他拖起来靠在床头,然后捏开他嘴巴,将糖盐水慢慢喂进去。

陈默安闭着眼,许是病太久无人照料,嘴唇干裂,遇到了温水,本能的往下咽,可他一边喝,一边仍是浑身无力,毫无知觉,身子不由自主又往下滑,渐渐就靠到詹程程肩上。

詹程程坐在床头,急着喂他,没顾这么多。身子被这么重的男人靠着,好不容易喂了半碗下去,詹程程也累得额头出汗,就将碗搁在了床头柜,打算缓一口气,接着喂。

这时忽然听得外门一响,有脚步进来,特别重的声音,“剁剁剁!”像是携卷着滔天的怒意。

詹程程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进来时急着放U盘,外门都忘了锁,是虚掩的。

她抬头想看看是谁,目光倏然定住。

“盛星河……”

可眼前那个面孔是,气质又不像。

不再是往常对她言笑晏晏的盛星河。眼前的盛星河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湿漉,衣服、头发、鞋子都在滴着水……听着屋外大雨噼啪响,难道是大雨淋过来的?

詹程程刚想问,却被他的模样骇住。这一刻的盛星河,浑身凛冽,散发着骇人的气场,红着眼,捏着拳,像是十几年前,她第一次见他,那月下恐怖暴走,灭了一条街的修罗少年。

他慢慢往前走,越逼越近,气场越来越强,詹程程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可怕。

她在看看身边,陈默安还靠在她身上,两人并肩倚在床头,怎么看都容易让人误会。詹程程赶紧解释,“盛星河,不是……”

可话刚出口,眼前人影已经一晃,冲入了卧室,随后詹程程身子被撞得一晃,身边陈默安已被盛星河一把拽住胸口,直接拎了起来。

这要放在平日,两男人正常情况下动手,陈默安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可现在病中的陈默安压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盛星河拎着他,砰砰两拳过去,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詹程程惊的扑过去,死命去拦。

“盛星河你住手!”

“住手!”

“他病了!”

“病了?你们两在床上病的?”盛星河暴怒出声,“在床上治病吗!!”

他拎着陈默安,剧烈地晃着他,“少装死!给老子起来!”

“老子忍你太久了!!”

陈默安在这样重的击打下,还真睁开了眼,可他半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了下,似乎十分痛苦,詹程程吓的心慌,试图拦在两人之间。

“盛星河,你停!你给我停!!”

可她这样一拦,盛星河怒火反而更盛,如果说方才打陈默安还有最后的克制,那现在全都没有了,他眼眶通红,暴怒的狮子般,冲过去将地上的陈默安揪起来,拳头砰砰砰落到陈默安身上,砸得都能听得到声音。

“起来啊!孬种!!”

“起来!!!”

随着这声震彻屋顶的咆哮,詹程程吓得心狂跳,她看到陈默安脸色发青,呼吸像是都不能喘过来,再这样下去真要出事了!

“停!!”詹程程猛地扑过去,用尽全力拽住盛星河,便是这一下,她扑倒了他,激烈中似有什么东西清脆一响,有暗影飞出去,砸出破碎的声音。

而她的情绪也再忍不住,吼道:“盛星河你疯了!!”

她声音从未有过的激烈,紧盯着疯狂中的男人。

这吼叫的过后,却是骤然而来的安静。在这刚刚疯狂的激烈中,静得让人心慌。

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在寂静中如此清晰刺耳。

詹程程呆呆低头,就见地板上一滩红色,顺着那红色往上,是盛星河的胳膊,白皙的手腕竟有十来厘米长的血口子,血不住往下流。

而他身边不远处,是摔了一地的瓷片。

詹程程刚才扑过去拦他,衣服带动了床上给陈默安喂水的碗,碗几乎是借詹程程前扑的力气,重重砸向盛星河,又在地上摔裂,飞溅的碎片直接将盛星河的手腕割伤。

詹程程不知道那碎片具体割了哪些筋脉,但看那伤口极深,血越来越快的往下涌,比电视上割腕的画面还吓人。

地上很快汇集了一滩红色,狰狞而刺眼。

詹程程吓到了,她上前想帮他捂住,可盛星河却退后一步。

跟方才激烈的打斗不同,眼下他脸色苍白,像是绝望到极处。不知是伤口痛极还是心口痛极,他紧盯着她,语气缓慢而森冷:“詹程程,你说过,你会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他举起他满是鲜血的手,“这就是你的承诺?”

詹程程有些无措的摇头,“不是这样,我不是有心……”

盛星河却听不下去,他不住后退,脸上甚至在笑,有撕裂的痛意在他眸中浮起,这阵子所有恩爱与痛苦仿佛在刹那破碎幻灭,他紧盯着她,最终表情一冷,满眼决绝。

“既然你最在乎的始终是他。”

“那詹程程,我们分手!”

“不……”詹程程一瞬睁大眼,伸手去抓他,可盛星河已经转身走了。

“盛星河……”詹程程追在后面,拼命想拦他,盛星河回头看她,可也是最后一眼,那双眼睛什么温度都没有,除了冰凉,只剩决绝。

接着他用力拂开她的手,冲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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