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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坠儿刚将竹布伞撑开晾干, 还没来得及收好, 见颜若栩又要出去, 急忙撑着伞又跟出去。

大宅子里的人和宫里头的是一个德行,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其中嫌贫爱富, 欺善怕恶的更比比皆是。

宋乔儿在陆府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匆匆跑回了寄居的小屋中, 里面一片冰凉,那两个伺候她的丫头又没有烧火盆, 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房间里头黑漆漆一片。

方才姑母说的话还在耳畔, 陆夫人冷淡鄙夷的眼神还浮现在眼前,宋乔儿一进屋就趴在桌上呜咽起来, 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肩膀忍不住颤抖。

她住的院子偏僻,院子中一株大槐树遮天蔽日, 将本就灰暗的天色盖住了大半。

如今正当雨季, 空气湿润, 墙角处滋生了很多绿油油的青苔, 夹带着一股子扑鼻的霉味。

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 连个当差的姑子或者小婢都未曾遇见。

"宋姑娘,宋姑娘在吗?"

坠儿将手挡在嘴边,对着空荡荡暗幽幽的小院子喊道。

两个人慢慢走了进去, 颜若栩环顾四周,看着院内破败的装饰不由皱起眉, 宋乔儿是陆夫人的侄女,在府中亦是客人,这般对待实在太苛待了。

坠儿还在唤着来人,颜若栩用手轻轻碰了碰她,坠儿收声,这才注意前方走出来一个女子,粉衣杏眼,怔怔看来,正是雨中所遇到的人,陆垣韩的未婚妻宋乔儿。

她怯怯往前一步,对着颜若栩施礼,声音细细几不可闻,口中说的是:"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安康。"

那一刹颜若栩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知道上一世陆垣韩挚爱之人就是眼前娇滴滴的女子,为了她,陆垣韩恨了她一辈子,故事还未曾开始,颜若栩就因为宋乔儿输了个彻底。

"不必多礼,你是宋乔儿妹妹吧,方才在雨中见到你,衣裳都湿透了,为何不换呢?"

颜若栩走上前去,宋乔儿比她还要小,身量不高,一双手冰凉入骨。

从前颜若栩既觉得愧对于她,也悄悄恨过她,如今一见这令陆垣韩永生不忘的女子,不过这样娇小无辜。

颜若栩动了恻隐之心,她将手搭在宋乔儿的肩头,护着她往外走去。

"先去我那里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服,湿哒哒淋了雨,是容易发烧的。"

坠儿也是个心软的,先一步回院里嘱咐厨房烧热水去了。

宋乔儿轻轻啜泣着,不知是什么地方又触及了她的伤心事,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初见颜若栩的时候她是畏惧的,大哥娶得新嫂嫂是陛下的公主,何等尊贵,若是惹得她不悦,岂不是会将她赶出府去,这么些日子,宋乔儿一直避着她。

今日被姑母训斥了一顿,在回房的路上忍不住哭出来,撞见公主又失礼未曾好好拜见,刚才她还以为公主是来找茬的,不曾想是念着她湿了衣裳没有换。

自从父母去后,再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

宋乔儿哭了个昏天地暗,整个人好似水做的一般,洗了澡人也哭累了,坠儿就安排她先在客房卧榻上歇息片刻。

原本以为陆垣韩是钟情于宋乔儿的,所以上一世就连个容貌有几分相似的青楼女子都爱不释手,如今看来不过是没有得到,这人蓄无害的姑娘就成了心头的白月光。

颜若栩冷冷地看向前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空气里一片湿浊,好似伸手轻轻一挥就能抓出一片水渍。

太子府邸的后院有一方僻静的小院子,青砖黑瓦,绿树红墙,一簇桃枝从院墙探出头来。

春风一吹,枝头的粉色花瓣落了一地。

白衣少卿站在树下,广袖之下的手中握着一只竹笛,衣带翩然,轻轻吹了首曲子。

笛音穿透院墙,在太子妃的窗前也隐隐可闻。

萧嘉柔已近临盆,为了生产不出什么意外,几乎足不出户,她听到了这断断续续的缥缈笛声,手指用力,紧紧攥着手中绣着的一双小孩的锦鞋。

那上头有一枚银针,这一用力正巧扎进了她的指尖。

"哎呀。"

萧嘉柔吃痛低头,被针扎破的指头上立刻涌出一股鲜血,渗透到了指甲缝隙中。

她将受伤的指头送入口中轻轻允吸,味蕾上一片咸涩的腥气,她感到心绪不宁,十分艰难地开口道:"嬷嬷,我觉得心口好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

那嬷嬷叹息着看向萧嘉柔,安慰着道:"太子妃不必多虑,孕妇月份到了,身子偶有不适也是正常。"

萧嘉柔点头,她注意到那缥缈的笛声止住了,那吹奏之人便是太子请来的高人,此人酷爱音律,五音十二律玩转自如。

可她知道,太子千辛万苦请来此人,定不是为了向其讨教音律那般简单。

而在那偏僻的小院中,白衣少卿一曲奏罢,回身对着太子微微拱手,足上的云纹锦靴微微使力气,将地上落下的花瓣碾做一滩泥,开口道:"是时候收起网中之鱼了,殿下。"

春雨缠绵,雾霭朦胧,天地茫茫连作一片。

赶在天气热起来前,萧彦臣再次领兵去了边城,颜喆本想同去,未得太子殿下允许,只好留在京中。

现在颜若栩嫁入了将军府,他来往更加方便,不隔几日便要来府中玩耍蹭吃喝。

这一日天气难得放晴,颜喆兴致勃勃的来府中,要邀阿姐去城外踏青。

刚收拾好叫人备了马车,就听见沈然的声音,他大步迈进来正要开口,见了颜喆好像白日见鬼般后退半步,绕开颜喆进屋道:"今日朝堂变了天了,你们听说了不曾?"

颜若栩有些疑惑,问道:"何事?"

沈然精致的眉眼间露出一丝不屑:"萧氏府上被御林军围住了,现在好多人在他们门口瞧热闹呢!"

苏全安已经将盛州那桩案子查了个清楚,颜若栩早知道皇兄会拿萧氏发难,不过不曾想到动作这般迅速,一时有些欣喜,舒展开眉眼道。

"自作孽不可活!"

只有颜喆还被蒙在鼓中,他不解的抓了抓头发,走上前对沈然道:"你方才说什么,萧大人可是朝中一品大员,萧帅才领兵去了边城,你可不许胡说!"

沈然猛地后退一步,保证自己离这脾气暴躁的小侯爷至少半丈之距,这才悠悠道:"若是不信!侯爷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颜若栩扯着颜喆的袖子坐下来,温声对他道:"既然是皇兄下的令,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万万不许冲动。"

颜喆这才坐下来,沉默不语,他上一回随军去边城,萧彦臣对他多加照顾,心中对萧氏印象颇佳也是正常。

"阿喆,有些事情阿姐要说与你听……"

颜若栩挑了些能说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告知了颜喆,她害怕他不知真相,一时冲动坐下什么错事。

正说得一半,宫里头来了人,火急火燎地道:"公主快去太子府一趟吧,太子妃要生产了!"

颜若栩急忙上了马车,马蹄声哒哒,一路往太子府而去。

太子妃生产这是头等的大喜事,徐皇后早就上了心,听见有人报太子妃今早有了动静,立刻就出宫来到了府中,谁知道到了府邸一片混乱,太子妃身边除了嬷嬷婢女们,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莫说太子,连太子妃母家之人都未到。

萧嘉柔捂着肚子披头散发地跪倒在门口,羊水已经破了,血水早就弄脏了衣裙,她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扶着门框想站起来,可荡漾在四肢百骸的痛楚令她冷汗淋淋,她沉重的呼吸着,浑身无力,喘着粗气问道。

"殿下呢!我要见殿下!"

从鬓角滚滚落下的汗珠濡湿了她的发丝,平日里永远端庄的姿态消失不见,她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几分扭曲,紧紧攥着身旁扶她的婢女道:"快带我去!"

那小婢女的手被萧嘉柔攥得生疼,加上太子妃可怖的脸色以及浑身的血污之气,她忍不住吓得哭起来。

诺诺地道:"太子殿下不在府邸中。"

徐皇后匆匆而来之时,府邸之中便是这等的乱像,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快步上前扶着自家儿媳的手腕,惊道:"快躺到床上去。"

接着她环顾周围聚集着的众人:"你们站着作甚?产婆太医何在?"

太子妃随身的嬷嬷从人堆中挤出来,满头大汗地道:"禀皇后娘娘,都请来了。"

萧嘉柔终于被架着走入了厂房,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已经破了皮,流下点点红迹。

剧烈的产痛一波一波如同涨潮的江水,片刻不休的席卷、拍打,令人痛不欲生,甚至淹没了她的神智。

颜若栩匆匆赶到太子府邸中时,府中的混乱还未曾平息,徐皇后坐在前厅与进出的太医还有产婆说着话,不足的双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

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由小婢送入产房,再化作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送出来。

女人变形的哭嚎分外刺耳,颜若栩稳了稳心神,踏步而入的瞬间,一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骤然出现,穿透周围嘈杂的人声,闪电一般涌入颜若栩的耳朵。

皇兄的孩子安然降生了,在御林军围着萧氏府邸之时,这个孩子呱呱坠地,不知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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