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就把重点放错了，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做豆浆卖小米粥，费时费力获得的收益却最少，相反是没怎么看好的素包子，利润最大。
当初买鸡蛋豆腐韭菜那才花钱多少？卖出的钱是她熬好几锅米粥的钱数！
但是说卖早点，不能只挑最挣钱的做，没个粥跟豆浆的，那还叫啥早点！
她在纸上列着自个的打算，二哥过来问她，是不是趁着这苗头好中午再出去一趟？
他活了小二十年，从来都是埋头苦干的，每年远远的能看到钱，也是过年时候生产队凭工分分粮分钱的时候，那时候，几个生产队的队员全都挤在晾谷子的空地上，村里的会计搬着桌子打着算盘来分钱。
领到钱的大家脸上都是带笑的。
自家一直是奶奶去领钱的，唐家一大家子劳动力，就连唐蜜个小丫头都当牲口使唤，工分能不多？一年到头都能分到两百多将近三百块呢！
可那一年受的是啥罪！现在他跟妹妹只是忙活了一天多，就挣了十多块！
这是他以往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
唐蜜自然看懂二哥的意思，她摇头安抚，“中午先不出去了，今个是我没估计好行情，现在别说手头没菜，没白面，就算是真的有，咱们也来不及发面蒸包子了！”
二哥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冷水，笑意顿时凝固。
唐蜜拉拉他袖子，“不着急，下午的时候我们还得去下面几个村子一趟，我去弄点菜来咱们吃饭，等中午吃好歇好，下午才有劲是不！”
唐爱民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脸上透出了笑的模样，这边安抚成功，她去了隔壁家。
徐金凤这会正在晾台前，挥汗如雨的割韭菜呢，她主意打的好，反正这丫头收韭菜，收谁的不是收？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
她此刻手上满是被韭菜汁染成的绿色，手里割了一大把，整齐的码在一边，她用袖子擦汗时候，余光瞥见了纤细的双腿。
察觉出这是谁后她愣了一下，赶紧直起身子，对上唐蜜那双眸琥珀色似笑非笑的眸子时，一项厚脸皮的她，竟然瞬间支吾起来。
好在一眨眼间，那姑娘眸子就恢复正常，速度太快她都不确定刚刚是不是自个错觉了。
唐蜜伸手扶她出来，也不点破她那点小心思，笑眯眯上前打着招呼。
“大娘，小军哥呢？”
徐金凤瞬间有点紧张，她肌肉紧绷的模样自然瞒不过扶着她的唐蜜，估计是怕自个对她孙子有啥不该有的心思吧，搪塞着开口，“去上班了”
赵援军爹妈死的早，街上的人见这祖孙活的艰辛，给他介绍去糊纸盒，平时在厂子里糊纸盒计件挣钱，很多时候他也带回来，徐金凤跟俩孙子一起糊着养家。
她不爱说，唐蜜也没往深里打听，反正说这个就是为有个开场白缓解一下尴尬罢了。
唐蜜正组织着该怎么继续讨论话题时，徐金凤有点忐忑，因为韭菜的事，她还心虚着呢，见她没开口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丫头，来这是有啥事？”
心里也在叹息，这姑娘来路不明，还带着个哑巴，一看家里条件就是不好的，孙子喜欢这个嫩的跟青葱似得姑娘，自个知道，谁都年轻过，明白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可没法子啊，她家穷，要真同意孙子的话，娶了她，她再带个哑巴拖油瓶，日子还过不过了？！
唐蜜不知道区区一分钟，身边的人心头已经出了这么多心思，她直接开门见山道，“大娘，这会有个挣钱的营生在你以前，你愿不愿意冒险？”
她这话其实就是多余的。
这婆子为了几分钱的利，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背着‘投机倒把’的名头，怎么可能会放弃？
徐金凤迟疑，挣扎过后，吞吞吐吐道，“你说的是啥生意？”
唐蜜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意，梨涡小小，似是盛满了琐碎的星光。
徐金凤有点不敢看她，心里直呼，哎呦，可不怪小子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自个看这丫头都心慌嘞。
唐蜜把自个的打算跟她说了，徐金凤疑惑的眸子，渐渐发亮……
吃了饭，带着面袋子，唐蜜兄妹俩关上门把外走，家里的豆子已经泡上了，依旧买的排骨跟猪大骨头炖上了，鸡蛋收来了，韭菜徐金凤也捡干净了送来。
只要她的面来了就能开工了！
这次没敢去上次去过的村子，换了一个稍微远点的，其实在外面已经有议价粮出现，他们出了比收购站高点的价儿，家里粮食富裕的，都能匀给她四五斤的。
这次俩人收了小六十斤，刚挣的钱还没捂热就又出去了，不过做生意就是这样，想收入，必须得投入，心是疼，但忙起来也就忘了。
收了点白面之外，又收了点烂了的，品相不大好的陈旧绿豆，见他们有虫口的绿豆也收，有人心思活泛的拉着她，问问要不要碎了的粉条。
原来唐蜜这次来的村子，相比周围几个村子富裕了许多，队上有两家粉坊，土地肥力不强的种上红薯，收了红薯后，统一拉到粉坊做成粉条。
然后再由生产队出面，去送到收购站换成钱，再发给社员们，有的男人在粉坊帮忙，回来时候就会带点不到小拇指一截的细碎粉条回来。
见唐蜜过来了，也是存着好奇的心思询问。
唐蜜眼前一亮，要啊，一毛钱一大包的东西，为啥不要！她原来还发愁韭菜鸡蛋的包子太单一，这会弄点粉条回去发点豆芽，现成的又一口味。
俩人回去天又擦了黑，不过，今个花了几毛钱带回来好些东西，这点喜悦早就把疲惫给替代了。
到家后又是马不停蹄的发面，和面，切韭菜熬大骨头汤，发豆芽，这次她可是一次性的发了二十斤的面，和面面盆小，她一次活不了，足足分了五次才把面给活好，放到大锅里发酵。
高强度的劳动下，唐蜜的胳膊已经沉的一点都抬不起来。
夜里躺在床上，她想着白天的事，她做的包子大，放的馅多，平均一斤能出十个到十二个，这要是二十斤的话，保守估计，最少做出二百多个。
她单独卖早点的话肯定卖不完，所以明个要兵分两路，她跟二哥去依旧像今天一样，拿一百来个，去早点摊子。
剩下的一百多个，则是分给徐金凤，让她去帮着卖，最后自己给她结工钱。
一天三毛，这是俩人商定后最终拍板定下的，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来获得利益的最大化，就算知道对方人品不大可靠，唐蜜也愿意冒险试试。
依旧是夜里八点睡觉，凌晨三点钟清醒，这次因为面多工作量大，她压迫感重，不等二哥来叫，自个就收拾利索到了厨房。
鸡蛋临时多加了十个，现在单鸡蛋就有三十个，鸡蛋在盆里打碎，小火热油，鸡蛋液体倒进去，还没固定成形时候，把切好的碎末末的豆腐倒进去，这样掺和在一起，看不出豆腐本来形状，看起来就都是大块的鸡蛋了。
切好的韭菜，煮好放凉的粉条放了进去，放上调料，端上已经放凉后冻成果冻模样的肉汤，开始了艰辛的包包子之路。
唐蜜在这过的风生水起，村里某家却不大太平，胡秀花腰酸背痛的翻了个身，这些日子死丫头不在，自个家里家外一手抓，就这老婆子还一个劲的挑错，她真想撂挑子不干！
唐大山这个窝囊男人，啥都听他老子娘的，自个除了跟他在一个炕上，有时候被他软趴趴的那玩意戳两下，根本感觉不到自个是他媳妇。
越想越是不舒坦，一脚踢在睡得正香的男人身上，力道之大，足以把人踢醒！
唐大山睡得正香呢，被她吓了一跳，喘着粗气的坐起来，叠声问着，“咋的了，咋的了？！”
“我背疼腿疼！你给我揉着点！”胡秀花心里憋着火气，凭啥我忙死忙活一点好讨不了，你就能夜里高枕无忧呼噜连天？
唐大山黑了脸，本来睡得好好的，踢醒他就是为了干这个？村里的男人，脾气大，老思想重，高兴时候你哄着她顺着她没啥，可要是拎不清自个位置，无理取闹，那就是一巴掌的事！
唐大山一巴掌扇了过去，“闹闹闹，再闹把你扔到外面，自个闹去吧！”
“你打我？”黑夜里看不清，那一巴掌直直的扇在胡秀花脸上的，她气的跟被被点着的炮竹似得，虎了吧唧的，骑在他身上就扣着挠着！
屋子里丁零当啷的声音不断。
“弄啥呢这是！”俩人打了没一会，堂屋门就开了，田金花敲着墙呵斥，“日子不想过了，麻溜点的给我滚！唐家庙小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胡秀花为了儿子，不情愿的松开咬着的男人胳膊，田金花听里面没动静了，又骂了几句不会生蛋的鸡之类的走了。
胡秀花胸口又是一窒，她咋就不会生了？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她是怀孕了，可害怕生了孩子自个儿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她硬生生的故意把孩子弄掉的！
以前还心虚，心里后悔掉了那个孩子，这会见唐家人做派，她心里那点愧疚也没了。
呸，你们都是好样的，都不把她当回事是吧，她起早贪黑的伺候着，还不珍惜，行，明个她就走，老婆子，你不是嫌弃我干的不好？
有本事你自个干！或者让你宝贝闺女干去！
打定了主意明个去镇子上投奔儿子，她睡过去了，唐大山心更大，见这娘们安生了，自个也不把她当回事，捂着被子盖着脑袋，重新打起了鼾。
…………
唐蜜跟二哥还有赵援军五点半多点，推着木板，拎着家伙事往厂子门口去。
刚安顿好，果然就来了人。
这比昨个早多了！好多都是昨个没吃上的来捧场的。
唐蜜掀开蒙在包子上的白色粗布，热气腾腾的大白胖包子，在路灯陪衬下显得格外有食欲。
“哎，昨个那一个包子刚琢磨出味儿，就吃没了，心里难受的很，今个我可得吃个过瘾！”是昨个给她开张的大哥说的。
他口气豪迈，还特意装出一副肉疼的模样，身边几个跟他同样打扮的男人笑着挤兑他，“昨个就听他嚷嚷着你这包子滋味好，今个咱们兄弟特意来看看到底是啥好吃模样！”
男人们七嘴八舌的，小小的摊子顿时热闹起来，秋天的凌晨还有点寒意，但在这些人特意的捧场下，寒冷也变得的有了些温暖起来。
“今个大家来给我捧场，我心里高兴，这会冷的厉害，几个大哥们也别光吃包子了，我做主，送大家豆浆小咸菜，大家吃好喝好，明个继续给我捧场！”
一碗豆浆才两分钱，她磨两斤的豆子就能煮出一大锅，送几碗的豆浆，还吃不跨她！
她爱做啥，唐爱民也不拦着，她话音刚落，他就拿着大勺子，舀上几碗热腾腾的豆浆送桌子上。
男人们也不缺这两分钱，唐蜜会来事，这些人心里也高兴，昨个尝了包子的，今个怕她骄傲偷工减料，手拿到包子就使劲咬了口，呵，这妹子是个实诚人！包子里的鸡蛋没少不说，眼瞅着比昨个还要多呢！
心里畅快了，这食欲就好了，本来打算吃俩的，看豆浆咸菜还要，又要了一个。
看似她坑了两分钱，其实又在别的地儿给她找回来了。
忙活了一大早，昨个剩下的馄饨馅解决完了，豆浆跟米粥也没了，等着差不多九点来钟收摊时，篓子里只剩下三四个包子了。
唐蜜三个人把包子分了分。
“小军哥，你帮我二哥把东西给送回去，我有点不大放心徐大娘，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
她早上出门前跟人交代过，要她去车站之类人流量多的地方，那些地方不似她在厂子外，上下班都是定时定点，车站就不一样了，人杂还乱，她有点担心。
唐蜜就当没看到赵援军的欲言又止，利落的转身离去，唐蜜要是预料到，自己在半个钟头后，会碰到那个人，还会以那样丢人的姿态跟他亲密接触。
她就算是扔了那一百个包子不要，也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