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女
乐阳郡主忍着气一摆手:“都起来吧,看来本郡主担心多余了,一夜兵戈杀伐,到没惊到桃花坡分毫啊。”
陆清离搁下笔,整理了下衣袍走向她:“你怎么来了?此时外面还危险,我不是叫你不要忧心。”
她满腔的怒气,在他真切的焦急中淡化的若有若无,陆清离走到她身边,急速的低语一句。
“不是我让她来的,眼见未必为实。”
她眉角轻扬,陆清离这是在跟她解释么?怕她拈酸吃醋误会他?
她没理会陆清离,而是微笑着向高云薇颔首:“高小姐,辛苦你了,昨夜家中还好吗?”
高云薇眼神黯淡了一下:“家中不太好,下仆死伤惨重,所幸父亲母亲都在宫中不曾遭遇不测,谢谢郡主记挂。”
乐阳郡主张了张嘴道:“那便好。”
她本来还想如果高云薇说家中无恙,她便讽刺她几句福星高照之类的,人家压根没给她机会。
高小姐走后,乐阳郡主拉着陆清离前前后后看了好多遍,确认他确实安全无虞才安下心来。
城中流民匪寇已绝,城外攻城依然在继续,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雪再度阻住援军前进的步伐。
宁安城守将血战月余,已经退无可退,不少官宦贵胄人家自发组织府兵上城墙支援防御。
弹尽粮绝,灾年大乱,暴城之乱第三天,一夜风雪交加,城墙上人已不足三分之一,破城之危迫在眉睫,急火攻心的皇上病倒了,宫中一片大乱,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乐阳郡主望着漆黑的雪夜,整个人却是出奇的冷静,难道此难,是真的过不去了吗?
天将亮未亮时,风停雪住,喊杀声已经变得荒凉刺耳,尖刀刺破盔甲,利刃割下头颅,鲜红的血染透了城墙外的冰天雪地,一茬茬的人倒下去,又一茬茬的人怒吼着扑过去,每一个人都在以命相搏,他们不能倒下,身后,是最后的防线。
援军,援军为何还没到,风雪已停,宁安已到了穷途末路。
乐阳郡主顶着还未亮起的晨空,攀上端王府最高的楼阁极目翘望,猎猎寒风吹起了她的衣袍,刀割般划过她白嫩的脸庞。
“郡主……”丁香微微颤颤的跟在她身后,她可不敢回头,生怕自己给滚下去。
乐阳郡主没理她,她出神的望着城墙的方向,沉默的让丁香觉得害怕,昨夜郡主问她,要是宁安守不住了,你怕吗。
丁香说,奴婢怕,但是让奴婢做亡国奴,奴婢死也不愿!
郡主那时看着她,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丁香想了无数种自我了断的死法,直到现在,内心已经是一片安静,她什么都不惧了。
“你听……”乐阳郡主忽然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也带着更多的忧虑。
丁香仔细听了听,眸子里欢喜的光芒大盛:“来了?”
“不知是敌是友……”乐阳郡主呢喃一声。
此时城墙上,远处萧瑟的地平线上浩浩荡荡的奔来一队杀气腾腾的人马,马蹄飞跃,带起雪雾飞扬,千里奔袭而来。
双方士兵同时停了手,不约而同的望向那支军队,季烈的心无端的沉了几分:“不是我的人马。”他跟陆将军说道。
“东胡人?”陆将军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疲惫。
“不知道。”
“刺金人?”
“……不知。”
莫非是流寇的援军么?流寇还有援军?这是什么鬼流寇?
是的,谁都不知道那一道拉长的黑线,奔赴来的是死神还是救星,大卫的守城将士不知道,东胡叛军跟刺金人也不知道,生死存亡,就在一瞬。
声音渐渐逼近,轰隆隆的马蹄声带着脚下的城墙跟着颤动摇晃,初升的旭日光芒之中,红色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
喊杀声像是从荒原中破冰而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红衫军!陆三娘!
陆将军身子一挺:“我闺女!自己人到了!”
欢呼声震耳欲聋,筋疲力尽的守城将士们士气大振,城墙下无路可退的东胡人,等到的是一轮疯狂的绞杀。
火红的身影像是一把利剑,横插进东胡叛军脆弱的心脏,他们退无可退,功亏一篑!英姿飒爽的陆家红衫军风采依旧,姑娘们手中的刀,舞起寒光森森。
手起刀落,卷起雪浪翻滚,剑气如虹,挥斩敌寇,铁蹄跃起,踏落残躯无数,温热的鲜血与冰凉的雪花交织,谱写出一场触目惊心的画卷。
陆三娘身边是之前驻守云州的季献,他身后跟着季家军一众黑盔将士,反扑开始,形势逆转,季家儿郎扫荡千军,破城亡国之难,终于落下帷幕!
第二天清晨,乐阳郡主命人大开端王府大门,宁安城门重新打开,先锋援军绞杀了敌人,后继部队带来了补给。
尸横遍野的大卫皇城,重新在战火之中站起来。
季献匆匆忙忙下马,一路风雪侵袭,他整个人风尘仆仆。
“属下护驾来迟!请郡主降罪!”
他膝盖未及地,便被乐阳郡主一把扶住:“回来便好。”
主仆四目相对,一个是满眼疼惜,一个是笑意中带着愧疚。
这些日子不见,他黑瘦了很多,脸上那道伤疤,甚是明眼,可怜的季献,这辈子还能找到媳妇儿么,乐阳郡主忧心忡忡。
季献告诉她说,东胡内乱之后,漠北边防决堤,撒进来一批叛军,他原本是带着郡主给他的死士在云州驻守,但是听闻祁南那边刺金援军蠢蠢欲动,便带人前去支援,没想到大卫内部爆发了内乱,他在路上遇到了被敌军追杀的狼狈不堪的陆三娘。
“属下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拿着□□挑戳人。”
乐阳郡主:“哦……”
随后二人一拍即合,共同赶往宁安,一路上退敌数次,还曾遇到了季家军,一开始还闹了个大乌龙,他们一群人被没亮军旗的季家军吓得狼奔虎窜,季家军一瞅,见了我们就跑,肯定是落单的小股敌人啊,追吧!
然后差点活活的死在自己人手里,还好最后季家军的将领听着一声熟悉的骂街声认出了季献,双方鸣金收兵,进行了一场友好的破口大骂交流会,后来季献补足粮草,带着陆三娘来了一次急行军,带头杀回了宁安。
千言万语归于一句话,平安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