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遥只觉得热意从耳垂一直传到心里,她急忙闭目,忍住眼眶里的那点湿,红着脸转头,低声道:“王爷庄重点儿。”
谢衡月见她不再像刚才那么紧绷着身子,他舐了舐她小巧精致的耳骨和耳廓,这才松开了她说:“王妃说的是,今晚我们便庄重一点。”
苏雪遥听他这句话声音中略带一点低哑,那其中的意味,不由让她心中跳得更厉害了。她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样的花样等着她,一时之间,差一点儿把她要做的事儿都忘了。
首辅府的众人早已经在正堂前迎候。等他们落轿便一起跪倒。
谢衡月忙上前搀起了岳父,那边厢苏雪遥也扶起了母亲。
她大姐苏雪芸已经出阁,嫁给了保国公,大哥一家在外省任上,不在此处。其余的苏家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只见他们个个容貌娇美,此刻盛装华服立在中庭,端是好看。
苏雪遥的目光从大家身上一扫而过,心里一一浮起众人的结局。心中叹了一声,念了一声佛。今生惟愿大家都能平安。
见礼之后,他们便缓步向前厅走去。
苏皓和晋王谢衡月打头,后面是丫鬟扶着精神矍铄的苏老太太。苏雪遥跟母亲随后。
苏雪遥悄悄抱紧了母亲的胳膊,低声说:“娘亲,我很想你。”
田氏眉心一跳,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首辅和晋王,低声说:“我把你惯得太没规矩了!什么你呀我的,娘啊爹的。你现下是王妃,要有皇家的体面!我们俩现在可是君臣之别了!王妃!”
田氏以为她的话很低,别人听不到。可走在前面的首辅苏皓和他的新女婿谢衡月却听得很真切。
苏皓已经细细叮嘱了田氏一个晚上又一个早上,到头来,依然叮嘱了也白叮嘱。不过苏皓早已习惯了田氏如此,此刻便装作没听见的模样。
然而晋王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忽然回首温言向田氏道:“都是一家人,虚礼不提也罢。娘子说您的枣糕十分好吃,不知今日可有福气一尝?”
田氏一愣,只觉得她这冷面女婿成婚之后,倒比婚前多了一丝笑模样,这样带着笑,看上去真是俊美非常,论相貌他四哥谢清商真是远远不及。
田氏一贯疼苏雪遥,苏雪遥喜欢四皇子,她便也偏向四皇子。虽然现在圣上赐婚,木已成舟,可是她却唯恐女儿在晋王府受了委屈。不曾今日看晋王人既体面又温柔,端是个良婿。
田氏笑说:“枣糕是山野小食,竟入贵人法眼。有的,备好了,今晨现蒸出来的!”
谢衡月看了一眼娇妻,才对田氏道:“如此辛苦您了。”
田氏看他扭回头去,她才悄悄拍拍女儿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她心里惊讶,没想到阿遥才成婚三日,便连这件事都跟她夫君说了。
方才初见女儿,还觉得她过分沉静,颇为担心。现在看,她竟与新姑爷相处得不错,都开始说体己话了。田氏一时心中不由松了几分。
因他们来时便已是正午时分,见礼之后,便在这前厅开始摆饭。
谢衡月一边跟他岳父苏皓寒暄,一边想苏皓妻妾和谐,儿女孝悌,一直是众人眼里的令人羡慕的美满家庭。
他今天倒要看看这首辅府中到底有什么,会让他的小娇妻那般为难。
谢衡月想,苏皓所以能登上首辅宝座,是因为随着夺嫡之争越演越烈,朝中几派斗得不可开交,而苏皓作为一个著名的小心谨慎爱和稀泥的和事佬,被几派拱火拱了上去。
苏皓虽在士林中一直享有盛名,是清贵的大儒,但他淡泊名利,并未曾结党营私。幸而他虽未刻意培植势力,但桃李满天下,在多方阵营里都能说得上话。如此便将这和事阁老做得十分稳当。
苏皓理政虽不够杀伐决断,却是个好的太平宰辅。
谢衡月眼神一闪,只是今日,朝中已经乱象初生,不是做太平首辅便可以弹压。他很想知道他的宰辅岳父,以后会如何应对这千变万化,越来越艰难的朝局。
无论如何,苏皓顶着谢清商的压力,将女儿嫁给他,谢衡月要承岳父的情。
宴席上果然有苏雪遥念念不忘的枣糕,谢衡月也试了一块,果然十分好吃,他也不禁多吃了一块。
宴罢送上了清茶。
苏雪遥捧着那细润的白瓷茶碗,略顿了顿。
她想,若你就此收手,我便将一切揭过。
我能重生一场,自是有大造化大机缘,此生除了他,我别无所求。前世重重,我便当一场梦罢。
想到这里,她慢慢揭开了茶杯杯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