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因京城被围, 不知何日才能脱困, 故而皇后娘娘下令,阖宫厉行节约。
是以虽已入夜, 而偌大的皇城中却烛火寥寥。
即便在皇帝的万寿殿里,也只点着一盏孤灯。宫殿深邃辽阔,丹炉的熊熊火光照亮了半个殿,隆庆皇帝盘腿坐在蒲团上, 闭目听着黑暗里有一人在向他奏报。
隆庆皇帝忽然问:“你出宫多少年啦?”
暗影里的人露出身形来, 却是谢衡月的大管家杨内侍, 他低头道:“晋王封王开府, 奴才就跟着出宫了。”
隆庆皇帝微微抬头似乎在回忆, 他又问:“苏皓家的女儿如何?她待小六好么?真是小六说的那样么?”
杨内侍低头道:“王妃不似传言, 与王爷十分和睦。”
隆庆皇帝叹了口气:“如此甚好。朕赐婚一场, 也不想看到一对怨偶。佳偶天成,皆是命数啊……”
深宫里一时寂静,只有丹炉火焰燃烧的哔哩啪啦声。
杨内侍小心地说:“前日, 奴才在王府, 看到了裕华长公主,因公主形貌大变, 奴才过后才认出来。”
隆庆帝睁开了眼睛, 他低声道:“裕华回来了,为什么去看小六,不来看朕呢?”
杨内侍伏地道:“要把长公主带来么?”
隆庆帝疲惫地叹了口气:“不必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她已是方外之人, 就让她跳出这红尘万丈,随她自在吧。”
夜半京郊,灯火如龙,照得亮如白昼。
远处营帐的灯火密布,如同繁星。那是围城的敌军帐篷和谢衡月援兵的帐篷,密密麻麻直到天际。
苏雪遥第一次见如此壮观的场景,心中十分忐忑,知道明日接战,战况一定非常惨烈,今夜注定难以安眠。
静慈师太站在她旁边,望着浓重夜幕中不可分辨的远方,京城就在那里,她低声道了一声佛。
苏雪遥轻轻地安慰她:“如今我方大军已至,都城之围将解,皇上定会无恙。”
静慈师太轻叹道:“京城之围将解,然黎民涂炭之势难解。”她望着不远处跟罗振康、王匡卢等人讨论的谢衡月,轻轻道:“希望晋王能走上对的路,可以消弭天下动乱。”
她身后有人忽然冷冷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若想没有烦恼,便将天下人通通杀光了,送给阎王爷去烦恼罢。”
苏雪遥大吃一惊,说话的人正是厉芜尘。
虽然她前世听多了他这样狂悖森冷的话,可是他话里的深沉杀意,还是令她颤抖。
厉芜尘此人,难以常理揣度,前世就令她十分烦恼。不想今生居然会提前几年与他相遇,她微微打了个寒战。
静慈师太合十,平静的回身道:“施主,你心中魔障又生,施主诵经静心罢。”
厉芜尘是顶尖杀手,轻功极佳。不知道何时就不声不响地跟上了他们的队伍。一如前世,他总像影子一样跟着静慈师太。
苏雪遥不知道他和师太之间有何纠葛,前世他几次救护师太,又几次翻脸无情将师太打成重伤。此人实在危险。
苏雪遥不由偷偷望向远处正被幕僚们包围议事的谢衡月,心里很希望他能注意到这边的情景。
她不敢去看厉芜尘,此人杀人救人皆在一念之间,她唯恐哪一句话说不对,又忽然引着他发了疯。
厉芜尘听了静慈师太的话,没有说话,却转头忽然看着苏雪遥,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女人,我救了你和你的汉子,你还没有跟我说谢谢。”
苏雪遥一愣,今日白天能杀出重围,确实要多谢他。她福了一福道:“多谢侠士相救。”
“不是侠士,我叫厉芜尘。”他苍白的脸在火光之中被染上了一层颜色,他的眸子又黑又深,英俊不凡。
此时望去,他的脸上倒多了几分人气,不再像白日一样,看上去像个从百年墓中出来的厉鬼僵尸。
“谢谢你,厉芜尘。”苏雪遥无奈,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厉芜尘的神色微微一动,冷冷道:“你认识我,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好像你曾叫过我很多遍。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说着他忽然身形一晃,瞬间便站在了苏雪遥面前。
苏雪遥心里猛跳,她被他如此逼近,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慌乱之间,差点儿摔倒。
她重生以来,丈夫父母皆被她混了过去,此时他突然发难,她心中胆怯,一时难以回答。
静慈师太见厉芜尘忽然举止怪异,如此逼近苏雪遥,忙伸手拦在了苏雪遥面前,看着他漆黑无光的眼睛道:“施主,别忘了自己的戒条。”
苏雪遥心中一惊,知道要糟糕,厉芜尘果然猛地看向师太,目露凶光:“杀了你就没有戒律了!”
苏雪遥只得向求救谢衡月,厉芜尘这样凶性大发,她们都毫无办法。
然在她即将开口呼救之时,厉芜尘却又回眸看着苏雪遥说:“我一靠近你,就觉得心里既暖又涩。据说这就是爱情,我想我喜欢你。”
他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依然平淡而冷漠,他凝视着苏雪遥:“你再笑一笑,就像那天在河边那样。”
那天他被王府追杀,在河边看到苏雪遥,认出她是晋王妃,本来打算跳下来挟持她,以便逃脱追捕。
可是却看到她微笑着将脸轻轻枕上怀中丈夫的衣物,那瞬间她脸上幸福温柔的表情,让他死寂胸膛里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苏雪遥既吃惊又困窘,他提到河边的事儿,她的脸不由更红了,她垂下眼睛,慌乱地讷讷无语。
火光里望去,这样的她看上去娇艳无比,那绝色容光,即使是厉芜尘这样的冷面杀手,也不由看楞了神。
此时苏雪遥身后忽然劈来一道凌厉的剑风。
厉芜尘反应机敏,忙向后翻滚,躲开了那一剑。然那剑锋却如影随形,像一条银龙一般追了上去。细剑光寒,正是谢衡月出手了。
谢衡月刚跟幕僚们商量妥当,决定到半夜偷营,明日太阳升起,便对敌军发起总攻,为京城解围。
谢衡月忙完了,心中十分牵挂着他的小娇妻。
然而他一回头,却看到远处厉芜尘,忽然逼近苏雪遥,吓得苏雪遥退了一步。
谢衡月心中一急,立刻提气纵跃,刚刚落地,就听到了厉芜尘出言调戏小娇妻。
谢衡月不由怒火冲天,厉芜尘白日救了他,他本想着不知他为什么要追杀静慈师太,若他能和姑姑解开过节,倒是个助力。
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无耻狂徒,当着别人丈夫,便敢如此觊觎人家妻子,简直活腻歪了。
说话之间,谢衡月剑光闪闪已经追上了厉芜尘。谢衡月怒火熊熊,出手便不容情,剑光凌厉,厉芜尘左支右拙,躲得险象环生,却始终不出剑。
谢衡月虽怒气更甚,然而却不想在此时占他便宜,停下剑喊道:“你的大黑剑呢?再不拔剑,自求死路,我就如你所愿,结果了你!”
苏雪遥和静慈师太齐齐叫道:“不可。”
谢衡月听厉芜尘如此无礼,而她们却还维护这小子,不由更生气了。
厉芜尘却用他黑漆漆的瞳仁瞪着谢衡月说:“我不和你打。女人她喜欢你,我要杀了你,她会伤心。”
苏雪遥不想他会如此说,刚吓白的脸又腾得红了起来。
谢衡月待要发怒,说谁杀谁还不一定,论武功明明我比你高。
可是他听到这混蛋那般坦然地说“她喜欢你”,又忍不住心中喜悦,一时杀气消减了不少。
谢衡月哼了一声,收剑回鞘说:“知道她名花有主,心有所属,就滚远一点,别来骚扰她。我也不想杀你,脏了我的剑。”
他便打算回身去安慰他的小娇妻。
厉芜尘却又说:“你为什么不要了她?她喜欢你,那你喜欢她吗?你若不喜欢她,就告诉她。我来娶她,她一看就是个死心眼女人,只肯跟自己丈夫。我想要她,就只能娶她了。”
谢衡月不由气炸了肺,重新拔剑怒喝道:“你找死!”
这次他出手比刚才更加凌厉,杀招疏影横斜笼罩他全身,要将他立毙剑下。
厉芜尘再无腾挪之地,眼看就躲不过这招,却依然不肯拔剑。
苏雪遥和静慈师太齐齐惊呼:“不要!”
谢衡月手一顿,头脑清醒了一点儿,他那一剑中途变了方向,剑气喷吐,厉芜尘身后一棵大树发出巨响,竟然被谢衡月的疏影横斜的剑气拦腰砍断。
厉芜尘虽未直接中剑,但也被谢衡月剑风扫到,被震飞了出去,跌坐在草地上。他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显然受了内伤。
静慈师太忙求情道:“王爷,厉施主被杀手组织断剑谷养大,个性古怪不通世情,王爷莫要与他生气。”
苏雪遥也有点焦急,对谢衡月道:“郎君,他……”然她心中想到厉芜尘刚才那番话,又不由羞窘万分,说不下去,转身便向山坡下去了。
谢衡月一剑挥出,厉芜尘始终不拔剑,他心中也颇感无趣。他怒火已经发了出来,一时竟不想挥第二剑。
他见苏雪遥又羞又气,转身便走,心中一乱,再不想分神理会这个脑子有病的杀手。
什么天下第一杀手,原来是个登徒子。可恨自己背了风流之名,却从来不曾真个有什么风流举动。
谢衡月一边想,一边追上了她。他拉她的手,她却轻轻甩脱,谢衡月不由心火上涌,拦腰便将她抱了起来。
苏雪遥不由一声惊呼,回过身来,却被他深深吻住了。
他一边吻,一边道:“娘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为夫该如何是好啊。”
月光明亮,秋风飒飒。他们两人这一番追逐,远离了众人。
苏雪遥为我喘着气,她伸手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她下来。
然而谢衡月却吻得更加用力,他的臂膀非常坚实,他紧紧压制着她的一切反抗,用力吻着她,让她意乱情迷,吻着她,直到她没有丝毫力气,在他怀中化作了水,浑身皆变得柔软起来。
谢衡月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他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你毒解了,半年后我们便圆房吧。”
苏雪遥不由脸红了。在那瞬间,他们皆想到了厉芜尘刚才粗鲁的言辞。
夜凉如水,秋风吹过,发黄的蒿草晃动着,谢衡月搂着她坐在草地中,随手摘了一朵淡黄色小菊花,便插在了她的发上。
苏雪遥伸手将那小花儿摘了下来,待要扔掉,却觉得月光下它显得十分可爱,一时有点儿不忍心。
谢衡月凑了过来,握着她的手,使劲儿一吹,花瓣被他吹散了,她手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蕊。
不等苏雪遥抱怨,谢衡月张嘴就将那嫩黄的花蕊吞到了肚子里,还顺势咬了咬她的手指。
苏雪遥又气又笑,然而谢衡月却抬起脸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有我在,就要看着我,别的人,别的事,别的花儿,皆不能夺走你的目光。”
苏雪遥被他这样理直气壮的占有欲惊呆了:“夫君,你……”
谢衡月收紧了搂着她的臂膀,低下头去,望着她黑亮的眼睛,如今他们已经生死相许,他终于敢吐露一二自己的心事:“我就是如此。娘子你怕我么?”
苏雪遥脸一红,扭过脸去轻轻道:“不怕,然夫君莫要如此,不日便要进皇城,夫君人前不可如此了……”
谢衡月婚后一直沉湎与他小娇妻的温柔乡,闻听此言,才发现,他们甜蜜的新婚时节将要过去了。
明日战后,他将正式宣告加入夺嫡斗争,他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力量。他风流纨绔的形象将成为过去。他恐怕很难再如此无所顾忌地与她温存了。
他一时惆怅,轻轻问道:“娘子,在你梦里,厉芜尘救了你很多次,那你们,你们可曾……”
苏雪遥听他吞吞吐吐,既想装大方,又有点咬牙切齿。不由忍俊不禁,偷偷一笑。
她轻轻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道:“王爷总是跟我说,梦是反的,梦是假的。梦里的皆不作数。”
谢衡月咬着她的耳垂,恨恨道:“王妃怎么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该记着的事儿,却当耳边风?”
苏雪遥被他咬得身子一颤,不由搂紧了他的臂膀,她喘息着低声道:“夫君,梦中我也不曾与他如何。倒是夫君你,不知梦中还想着哪家娇娘……”
谢衡月闻言心中大定,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娘子吃醋的时候,比平常伶俐百倍。我这边厢说厉芜尘那个混蛋,你在这里就开始编排起夫君啦?”
说着便将她压在草丛里,肆意温存起来。而她低喘着,也悄悄搂上了他的腰。
前尘往事如流水,只需惜取眼前人。
却听远处传来了闷雷一般的隆隆炮响。两人皆一惊。
他们从草地里坐了起来,原来已经月上中天,这边的将士去偷营了。
随着炮声,那灿若繁星的两军帐篷中间出现了火光,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他们站了起来,望着远方,滚滚黑烟升向了月夜。
谢衡月轻轻说:“我也得出发了。娘子等我回来。”苏雪遥投入了他的怀抱,一言不发地抱紧了他。
皇宫万寿殿里,隆庆皇帝睁开了眼睛:“我好像听到了炮声。”
门口一阵喧哗:“皇后驾到!”
昏暗的宫殿随着皇后的到来,也变得明亮起来。
皇后的从人一字排开,手里点着明晃晃的纯金镶八宝琉璃八角宫灯,四角垂坠着水晶璎珞叮当,煞是好听。
隆庆皇帝昏昏欲睡,眼睛睁开了一线,看着皇后微微吃了一惊。
已经是深夜,皇后却盛装打扮,穿着全套礼服。只见她头戴珠冠翡翠环绕,冠上遍插金凤,二十四只大小金花翠钿围绕,身穿藏青色袆衣,袆衣金线绣着凤凰,曲颈向天,毛羽灿灿。在宫灯照耀下,烨烨其华,灿烂无比。
皇后凤眼朱唇,既明艳又端庄,丝毫看不出年纪来,美得夺目。
隆庆皇帝叹了口气道:“梓童深夜来此,何故做此大妆?”
皇后俯下身去,抬起头悲切地说:“贼子攻城了,皇上不闻炮响么?”
皇帝:“喔”了一声,似乎在说隔壁家的事儿,闭上眼睛重新坐在蒲团上养神。
皇后脸上的悲恸之色扭曲了一刻。好像大戏开锣,观众却不买账一般。
但她迅速就恢复了情绪,接着以袖擦泪道:“皇上,东大营守将投敌,我们城中就剩五城兵马司几千人,羽林军精锐被皇上派去寻找大皇子,如今城中空虚,竟无一战之力了。”
皇帝不语。
皇后却极有耐心,没有观众也要把戏唱完。
她接着哭道:“皇上,天佑我朝,如今都城被围,危如累卵。皇上请及早做准备。妾身大妆,是想在敌军破城之时,以皇后身份体面殉国啊。”
一时皇后的从人皆哭成一片,跪下道:“娘娘不可。”
隆庆皇帝的眉毛终于动了动,他微闭着眼睛,疲惫地说:“梓童,何至于此呢?这炮声还远在城外。京师布防严密,城高墙厚,便要破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梓童回去吧,不要担心。”
皇后的凤眼闪着一道凌厉的光:“皇上!到了这般情势,皇上就早日立储吧!”
她的话音一落,殿里呜咽的哭声皆停了,只听到秋风吹着没关紧的大殿的门咯吱作响。丹炉的火光猛地腾了起来。
隆庆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越发疲惫起来,他睁开了眼睛。
他到底是当皇帝多年的人,自有一番威势,忽然不苟言笑起来,所有的宫人皆伏地不敢做声。
皇后的身子也微微一缩,垂下眼睛来,不再逼迫他,只等他明断。
隆庆皇帝的脸在丹炉的照耀下,没有丝毫表情,然而却令人不敢直视:“等明日吧。明日午时,若依然等不到援兵。便下诏立储。”
众人皆跪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也款款膝行,凑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抬头柔声道:“皇上求仙炼丹勤谨,妾身已有几月不见皇上了。如今……”
她忽脸上又现悲容,却勉力忍住,似乎是悲伤不能自禁:“今夜,便容妾身在此侍奉皇上吧。”
隆庆皇帝不由额角青筋跳动,他稳了稳心绪,还是平和地说:“梓童,炼丹之时需屏息静气,心不诚则丹不灵。梓童要为我炼丹助兴,可惜梓童虽是皇后,生辰八字却不对啊。”
隆庆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将手放在他膝盖上的皇后,皇后的脸,迅速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然而皇后就是皇后,膝行退后向皇帝行了个礼,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柔声道:“皇上说得是,妾身便告辞了。皇上不要太过劳累。”
皇后一行离去之后,隆庆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他对一直伏在阴影里的杨内侍道:“朕已病入膏肓,药石难救,为什么她就不肯等等呢?这么多年都等了,就差这一时半刻么?”
杨内侍不敢接话。
皇帝也不是为了跟他交谈,他低声道:“小六,明天能打进来么?”
此时城外已经厮杀成了一片。谢衡月的人本来是打算去偷营,却发现敌营中那灯火璀璨是假象,不知道何时,叛军竟已经悄悄开拔,此时营房中的人马只剩十分之一。
谢衡月闻听奏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他们今晚偷营,恐怕会酿成大祸。
他立刻指挥众人分兵,敌人恐怕已经绕道去了北门,谢衡月需要立刻增兵北门。于是他只留少量人马,准备将留在营中的这拨残匪歼灭,大队人马皆去北门。
谢衡月去时匆匆,只丢给苏雪遥一句:“不要乱跑,等我回来!”他便穿上盔甲,急匆匆上阵去了。
鉴于上次袁腾义亦慕亦苒几个皆保护不力,这次他决定留了一对王府侍卫,让展宇领着,还找个高手来保护她。
此时月光照耀在营帐的顶子上,苏雪遥心里惦记着谢衡月,裹紧了被子,按住了正在玩着她长发的手,轻声道:“越姑娘,今日人困马乏。此处逼仄,越姑娘还去你的营帐中安歇吧。”
谢衡月找来的高手,就是越芙蓉。不知道越芙蓉怎么跟他说的,总之谢衡月现在似乎对她十分信任。
苏雪遥只觉此情此景十分荒谬。
她们前世见了面就针锋相对,至死皆未和解。而此时她却非要跟她挤在一个帐篷里,还要伸手搂着她,说这样暖和。
苏雪遥待要拉下脸来赶她走,然而她为人却十分乖觉,只要苏雪遥真心生气了,她便立刻软语哀求,身段十分柔软。
苏雪遥只能裹着被子扭过头不理她,心里叹气,原来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宿敌。都重生了,还是甩不脱她。
却听她在苏雪遥耳边轻笑道:“阿遥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无怪乎王爷对你一见倾心。我要是个男的,拼了命也要把你娶回家。”
苏雪遥闭上了眼睛,淡淡道:“越姑娘美貌出众,若为男子,亦倾倒众生。妾身笨笨的,不堪侍奉。越姑娘莫说笑了。”
越芙蓉轻轻笑了,声音又软又媚,令苏雪遥心中一动:“哪里要劳动阿遥服侍,自然是我来服侍阿遥啦。”
苏雪遥红着脸轻轻道:“越姑娘为何对我使这魅惑之法?我却不曾有这磨镜之癖。”
越芙蓉心中一凛,她没想到这娇弱不会武功的绝世美人,居然认得出她的小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