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在此时,却又不知从哪儿问起了。
与刘老师等鬼不同, 张校长还活着, 但状态并不好。
“是生魂离体, ”宁天策上前检查了一下张校长的眼睛和头顶说道,“头顶阳火灭了。”
“什么阳火”
刘老师解释道“人头顶双肩处有三盏灯,是阳气点燃的火焰,普通人肉眼难见,夜间阳气弱, 要是贸然回头,肩膀的灯灭了,阴气就会入体, 鬼也可以控制人的心神,所以我们对付人类时,一般会先想什么办法让他回头的。穆怀彤第一次见你时藏在楼梯拐角处, 就是听说你剪了媛媛的头发,阳气比较旺盛,难以对付, 便想了这个法子灭你的魂灯。”
“那我的灭了吗”我左右回头, 还拿着手机给自己头顶拍了张照片, 想看看有没有灯。
“你的”刘老师顿了顿道, “若普通人的魂灯是油灯, 吹口气就灭;你的大概是山林起火吧,风越吹火越旺。”
“那”我望着张校长憔悴的面容, “能借个火把张校长头顶的灯点亮吗”
“不能,”小宁说道,“她寿数快到了,即使是生魂也维持不了太久,你有什么话尽快问吧。”
我迅速给张校长发信息校长,小段要怎么才能离开身躯她的执念是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张校长没动,那个手机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控制般,飞快地自动打着字。
段友莲是我刚刚当上仁爱中学校长时,第一批招录的住宿生。她父亲车祸后,我曾问过她的母亲,是否要孩子搬出宿舍走读。她母亲问我,住宿和走读的优缺。我告诉她,走读可以陪伴家人,让她母亲不至于太过孤单寂寞;住宿的话,学校环境比较简单,孩子更容易走出离开亲人的悲伤。她母亲说,就选对孩子好的吧,让段友莲继续住宿。可是我没想到,孩子们天真的残忍,有时比社会更加残酷。
我将张校长的信息读出来之后,段友莲幽幽道“宿舍老师以为我每晚都乖乖住在宿舍中,其实是舍友装的,她们将我赶出宿舍,我一直在网吧包夜,便宜又可以上网消磨时间。可是网吧环境很乱,我每天都去,很快就被人盯上,有一天晚上从后门离开学校想去上网时遇到袭击,挣扎时被打晕了。那时候河边监控还没全覆盖,他们将我扔进河中,一开始我很难受,后来突然力气变得特别大,自己从河底游了上来。我站在岸边,脑袋里全是水,连脑浆一起从耳朵流出来,那时我就知道,原来我死了。”
我听过后心里特别难受,但还是敏感地抓住了关键“你半夜离开宿舍,相当于逃学,被人弃尸,但尸体又自己爬回来,没找到尸体警方是很难认定死亡的,你现在在警局的状态该不会还是失踪吧你去世多少年了”
“我不记得,脑浆没了,对数字不敏感。”段友莲摇摇头。
我给张校长发信息您是哪年成为校长的,段友莲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我记得很清楚,2011年年初我成为仁爱中学的校长,年底段友莲失踪。
“小段该不会还活着吧”我读了短信后不由道。
“不可能,”宁天策猛摇头,“她的确是活尸,我十分确定。”
刘老师也附和道“宁天师说得对,我死了这么多年,活人死人还是能够辨别出来的。”
段友莲也坚持自己已经死了。
我看着这三个法盲痛心疾首,锤着胸口解释道“2011年距离现在足有8年,根据民法规定,公民下落不明四年或者因意外事故两年以上,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他死亡。也就是说,如果段友莲的母亲不申请宣告死亡,小段在法律上还是活着的。”
张校长段友莲的母亲林建英应该没有申请宣告死亡,在我陷入昏迷前,还曾打探过她的消息,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
段友莲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对我说道“沈老师,我想见我妈”
我没来得及说“没问题”,小宁就立刻道“不行你怨气过重,又是活尸,寻常人遇到你寿命会减少,就算你无心害人也不行。”
这可怎么办,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小宁。
“除非小段愿意用这道符压制自己的阴气,”小宁从背包里拿出那件黄袍,从内测撕下一张被我充能过的驱鬼符,“一般厉鬼贴上这道符就算不至于魂飞魄散也会束手就擒,你是活尸,应该还能移动,只是会很痛苦。”
他见段友莲想伸手抓符咒,着重道“十分痛苦,或许比你死前还要痛苦。”
段友莲摇摇头“我难受没关系,只要能见到我妈。”
“我们这就去找她。”我举起手机,张校长刚将小段母亲的住址发送到过来。
虽然我还有话要问张校长,可小段的事情比较要紧,最好今晚这对母女就能见面。我们又偷偷离开了第四医院,走前将张校长的手机重新放进柜子中。
等在医院外的司机大哥一脸不悦地将我们送到小区门前“已经晚上四点了,我五点收工,四点半之前不出来,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我和小宁没关系,白天也可以行动,但刘老师和小段就难办了。
我挺愁的“我可以将刘老师揣进怀里避开阳光带回家,小段”
刘老师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沈老师你胸口是最热血的位置,放在那里与被太阳晒没什么差别,我、我还是进入宁天师的背包里吧。”
“你确定”小宁打开背包,里面是六十四面布阵彩旗以及一大堆符咒。
刘老师“”
“这样吧,我把上衣脱下包住你,”小宁想了想后道,“你有附身物,只要能避免阳光直射就好。”
“真是多谢宁天师了”刘老师感激道。
“没事,我也是第一次替一个鬼操心,感觉挺新奇的。”小宁明明是在对刘老师说话,眼睛却看着我,还带着笑意。
他们客客气气的,我却很着急,看着单元门道“这门都锁着怎么进去就算我们能进单元门,也没办法进入林建英的家中吧刘老师你能开锁吗”
刘老师一脸为难“我能暂时脱离笔记本穿墙,可没办法带小段进去,小段的力气倒是可以踹开门,但是”
段友莲肯定是不愿意将母亲的房门踹坏的,修门还要不少钱。
“哎,你说你们做鬼有什么前途”我长长叹气,对小段说,“要不你就按门铃吧,说不定阿姨在可视屏上看到你的脸,就给开门了。”
其实希望不大,可我们没时间了。我们商定好,如果林阿姨不开门,我们就尽快坐车走人,白天我和小宁再想办法约见林阿姨,让她晚上给小段留门。
“好,宁天师,给我贴符吧。”小段静静地看向宁天策。
“你不要喊出声音来,”宁天策一边说一边将符咒贴在段友莲的心口,“活尸的叫声十分尖锐,会吵醒小区的人。”
符咒贴在段友莲身上后,她全身颤抖,指甲不受控制地长出一厘米,抓住自己的胳膊使劲挠,疼得龇牙咧嘴,这么痛,她竟是没发出半点叫声。
忍着痛,小段一下又一下地按着林阿姨家的门铃。
“小区物业这么好,我们偷偷进来不会被监控拍到吧”我与小宁躲在树林中,担心地问道。
“这倒没事,段友莲做活尸久了,阴气重,能够影响监控信号。就像那天你与夏经理在电梯中遇鬼,监控却什么都没拍到一样。”小宁说道,“小区的监控最多能够拍到我们两个进入小区,拍不到段友莲和刘老师。”
“所以监控会拍到我们进入小区,然后藏在树丛中万一将来被人发现,那我们该怎么解释” 教鬼学生比教人类学生累多了,我这一晚上头发愁得一把一把掉,除了担心学生的身心健康心态健康,还要关心自己的行迹,愁死了。
“就用河边一样的借口。”小宁握住我的手说道,“有树林遮挡,监控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怎么说是我们的事情。”
“咦”我才意识到小宁在说什么,他难道是想
“呯”单元门突然打开,段友莲的母亲竟然真的只是看到可视屏中的画面,就大半夜的跑下楼。
“小莲”一个中年女人颤抖地对段友莲伸出手道,“你”
段友莲后退两步,别过脸说“不能碰我。”
接着她就与林阿姨走进楼中,我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内容。
我紧张地捏着小宁的手,心情十分复杂“小宁,你说小段会怎么对阿姨说她的事情阿姨能接受吗”
“沈老师,”宁天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异样,“从火车站赶回h市后,我曾向夏经理打探过你的情况,他当时误会了什么,认为我也对你感兴趣,便暗示我,你喜好男,并且对我有好感,当时我心情很复杂。”
我一愣,夏津那个混蛋,我还打算跟小宁做朋友呢,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出卖了我
我连忙挽回道“小宁,你别信夏津的话,我”
“我信了。”小宁打断了我的话,用唇。
今天夜色很美,我和小宁藏在树丛中,在柔柔的月色下,交换了一个轻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