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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49

林善在火车上睡了朦胧一觉,并不安好。

出站时分, 天色破晓。

重新回到这个城市, 过往十多年的美好记忆浮现脑海,她终于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迎着晨光深深吸了口气。

任媛是她的高中同桌, 也是过往最好的朋友, 替她在c大附近找了一间单身公寓。

她们在公寓楼下碰面。

任媛将钥匙递过来, 又陪着她上去看, 叹息“我真没想到, 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来说好了你跟阿姨一块回来”

林善目光盯着电梯壁, 不愿多想,扯开话题“媛媛,这儿的个人隐私安全吗”

任媛点头“放心, 你就这一个要求,正好我姨妈就在物业,你有什么担忧可以跟她讲。”

林善握住她的手“谢谢”

任媛抱她“谢什么,以后我就是你的好姐妹,咱们又可以经常一块了。”

房子格局不大,但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 基本的家具配用都已齐全。

林善下午去超市采购了些生活用品, 窝在家里住了两天, 等第三日开学报到, 提着来时那只小箱子, 转到学校宿舍。

开学后,她大多时候住在宿舍里,享受人多的热闹感。

偶尔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她就回到公寓,简单打扫整理,慢慢收拾自己的小居所。

日子似乎翻了篇章,过去的人跟事几乎不再出现于她的生活里,也没有任何被打扰。

新手机号是她开学那日在通讯处买的,用于目前的人际联络。

过去那张手机卡,她换掉时曾就地扔进垃圾桶,之后回想数次,又去捡回来,塞进一个收纳小盒。

或许是因为时刻被提醒存在的痕迹,每隔一星期她都要拆卸新卡,将旧卡重装回去,自我灌输是为了看有无遗落重要信息。

次数久了,原本她打算让那张卡就此自生自灭,又怕因此错落什么,给它续费存活了下去。

甚至为了方便查看,她买了只新手机,用于新卡,旧卡仍然存放于原处。

只不过,多数时刻,旧号处于关机状态,旧手机也被扔进柜子的最深角落。

如同将过去的事都封闭在一个空间内,偶尔打开一个小角,独享曾经被悲痛裹挟的那份来不及品尝的甜蜜,拒绝又期待它的回馈,除己外无人知晓。

林善在舍友面前掩饰心底的秘密,表面上极为自然地与人相处,或许是真的融入了新生活,并没有人瞧出她平时片刻走神的失落。

譬如,走在去上课的林荫道上,偶尔碰见成群的男生,嬉闹推搡约去打球,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盯着其中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许久,导致接下去的课几乎都会心不在焉。

亦或者她在食堂排队买饭,碰上随口爆粗的男生,哪怕仅仅是一句口头禅,她都偏头看人许久,像是要再从别人身上发现点什么,但最后往往失望而归。

甚至开学没几日,她就被隔壁专业的男生搭讪,对方殷勤地打听她手机号或是来教室送早餐,追人方式含蓄又绅士,而她也试着回意聊两句,却也往往只有两句,过后就意兴阑珊难以继续。

渐渐她明白,他就是他,再也找不见跟他同样感觉的人。

哪怕她扪心自问,也说不出他身上有什么让人深刻的优点。

过去的一年,他围绕在她身边,给她的直观印象,基本是霸道傲慢幼稚无礼。

但也就是这样的他,让她从心底慢慢接受了。

犹记得最后那条信息,她既撇得冷酷无情,又将他说得一无是处,估计是个男的都不能忍受,更不会再有所留恋,尤其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刻,想必已经转为浓浓的失望。

两年时间,足够他在忙碌的训练中将她淡忘,正好她也能借此清静脱身。

什么也不再求,只望各自安好,永不往来。

可对她来说,忘记不是容易的事,需要一段时间沉淀。

在两个月的安宁日子过后,林善真以为自己逐渐淡忘了,却在某日上课期间,收到一条好友验证信息。

天冷,她裹着毛衣外套,听着课正昏昏欲睡,看到提示瞬间清醒,心潮泛起涟漪。

手指发着抖,那个熟悉的昵称重新归至脑海,带起狂涌般的片段记忆,不过瞬间之事。

她仍然保留着过去的微信账号,只不过换了新的绑定号码。

他在这一刻复联,想必也在同时间打过那个正处于关机的号码了。

课堂上教授在讲什么她完全听不进,眼中只剩下了他的头像昵称,以及申请时的那串省略号。

或许是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多余,知道她记得是谁。

盯了屏幕许久,林善将手机翻面,目光朝向前方,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他,却又控制不住,过了会儿再翻回来,不失所望他又发来一条,这回备注申请多了两字通过。

是命令的口气,一如既往。

一旦他硬起来,林善发现自己比他还硬,直接将他的申请框删除。

短时间内他卷土重来,她也不厌其烦,冷静地继续清理,无端较劲。

到了一小时后,这番现象才安静下来。

没再收到他锲而不舍的申请,她忽然间又自觉犯贱,心中无端空落,迫切想找到任何他的蛛丝马迹。

可她删得足够干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空子让他钻进来。

当天林善心情沉闷,晚上约了任媛逛街吃饭看电影,最后回寝时间已过,直接去了公寓。

任媛的大学在隔壁,知道她情绪不好,留下来陪着一块过夜。

过去的通话中,她曾听林善提过那个男生,在生活中如何转变角色,达成后来的朝夕相处情愫暗生。

起初她是替人欣喜,但如今只剩惆怅万千,当局者的事,旁人也有无法言说的时候。

那晚,不知是不是认床缘故,任媛睡得不太熟。

半夜醒来,她听见身边有轻声抽泣。

轻叹一声,任媛将她搂过来,拍背安抚。

怀中的人缓了一阵,开口说“刚才梦见他了。”

任媛嗯一声,倾听着。

“梦见他不服从,跟人起争执,被打得遍体鳞伤,全身动也动不了。然后他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掐着我的脖子说我背叛他”

她心有余悸,知道这是梦,却又担心是真的,怕他过得很辛苦。

任媛连声安慰“别想了,都是梦,睡一觉就过去了,不用担心。”

清早起来,夜半惊醒的恐惧感的确减少许多,但她仍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

闲时,她渐渐爱上刷手机。

不是去瞄一眼有无申请消息,就是去刷异地城市的实时天气,或是关注当地的新兵动态,了解迷彩兵的日常训练或是互娱趣事。

慢慢地,她也进了这个圈子,像是一个资深粉,在网上结识不少处于异地恋状态的服役兵女友,与她们一块感同身受。

听那些军粉女友的阐述,等新连兵的日子过去,能联络的日子就会固定起来,宽松点的每周一次,通常会在周六。

因此每个星期六,都是她心情最复杂的日子。

她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段,干脆两只手机都随身带上,吃饭也不敢遗忘,甚至常常反复掏出来看,知道是错觉后又失望收回。

有时候一整天毫无迹象,她会认为是他已经放弃,心底有些许释然,很快又被浓浓的失落盖过。

但到了隔周,又会有新的惊与喜,莫名其妙的异地号码、陌生申请方式以及不间断的短信,都在向她昭示他正处于放松期,同时也间接解释了上一周沉寂的原因。

没有放弃,只有被不可控的因素阻挠,才会无法联络。

他在那端仍然表现出各种急不可耐,而她在这方,却是傻乎乎地看着这等行为,不敢也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有时候她会想,渐渐消磨他的耐心,直至完全耗尽,到失望透顶,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半年够不够还是说一年两年甚至更久。

反过来问自己,她能忘记吗

这个答案自她主动去探索他的世界时,就是否定的。

当时她便告知自己,等他率先忘记之后,自己再去彻底了结,会更容易些。或许在未来的任何一个瞬间,她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那也是成功的曙光。

不管怎么做,追寻的都是一个结果,就不用在乎过程的快慢了。

随心生活,即便它挣扎过无数次,只要守得住,她便安然无恙。

她将这个状态保持了半年,以为迟早能练就刀枪不入般硬朗,但在看到他周复一周发来的短信时,还是瞬间变得溃不成军。

不知他是否以为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发来的不再是起初那些质问恳求般的话术,渐渐将她的号码当成了吐槽树洞,又像是以日记的形式记述三言小事,仍旧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字眼。

“操他妈姓王的,天天给我拉筋,还老往我受伤的位置拍,痛得老子吐血,真想送他一拳归西。”

“来这儿的各个都是暴脾气,我跟有个人不对头,打了两次架了,但幸亏没有被上面看见,鼻梁差点被打歪,不过那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你能想象那副样子吗”

“还是别想了,当我没说,这事在你看来挺丑的,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少冲动。”

“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见我快被人打死,死之前你终于出现了,我问你怎么来的,你说你一直在附近关注我。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我宁可希望是真的,起码还能见到你。我也只能在梦里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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