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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起初会打寒噤, 冻得扛不住, 而后渐久,冰封的感觉埋进身体, 自觉形成免疫。
或许感情也是如此,纠缠久了,不知面皮是何物,心却愈发牢固。
韩津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洗冷水澡, 但他知道想她的次数远远不止, 包括他的手都知道。
一顿松懈过后, 他掌中的浊液顺着水流清洗干净, 整个人甩甩肩臂,似重新振作了起来。
但情绪并未明朗, 他关掉水阀,面色阴沉地走出淋浴间。
门外几个打赤膊穿军裤的男人等候, 为首的日常调侃一句。
“韩兄, 今天又这么久啊, 精力要不要这么旺盛”说话的人夸张一笑,故意冲他肩膀狠拍两下。
“手痒啊”韩津偏头, 嫌弃地瞧着对方,将肩头的手甩下去,掀唇冷嘲, “没别人高就少搭人肩, 不是谁你都能搭得起来。”
被嘲讽的对象敛起笑, 几天前互揍的脾气被激燃,顿时翻脸“怎么,还想干一架”
身边的人见状,纷纷低声劝“齐昴,少说两句,班长在外面。”
齐昴冷咳一声,面子挂不住,自找台阶“我就说了两句,我有说要动手吗”
韩津没心思跟他耗,冷瞟了两眼出去。
齐昴瞅着他从面前走过,嘀咕道“这人最近蔫了以前一张嘴冲得很,非得还口逼人动手。”
“听说”旁人低声凑近耳边,“他又没打通女朋友电话,估计被甩后受打击了。”
齐昴横眉一挑,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女人的事”
“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每周六家属时间段,他的脾气是最火爆的,不是都听说了吗,上个月差点把公用机砸坏。”
齐昴突地一笑“够重情义的呀,不过这样的脾气,那女的趁早走远点,不然等回去肯定少不了挨揍。”
旁人劝道“别让他听见,不然挨揍的是你。”
齐昴耸肩“我怕他呀。”
隔天食堂晨饭时间,齐昴故意挑韩津对面的座位坐下,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韩津冷着脸咬馒头,咬肌争分夺秒地滚动,一刻也没抬头。
桌下有脚踢过来,他倒是不留力气地甩腿踢回去,引得对面一阵低笑。
齐昴见他不发声,正是印证了前一日听信的流言。
“唉,你女朋友漂亮吗”他张口就来这么一句。
韩津终于抬眼正式看他,紧接着昂起下巴俯视人,“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跟我当然没关系。”齐昴明显有意,继续说下去,“我只是刚好听说,你被女朋友甩了。”
韩津瞪他“你爸我甩你妈。”
见他变了脸色,齐昴皮笑肉不笑,火上浇油“其实不管漂不漂亮,你都不用惦记,现在的女人啊,太他妈势利眼,又喜新厌旧,没几个安分守己,趁早断了少挂念。”
一双筷子被重重掷在桌上,声音大得吸引全桌的人偏头看过来,只见那个常惹事的家伙摆着一张凶狠面孔,牢牢盯着对面的人,切齿道“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齐昴瞬间闭了嘴,本想试试激他脾气,却没想到误触了老虎毛。这架他是有力出,但终究怕惹事,尤其众目睽睽之下,前方指导员目光已经盯向了这儿。
他只好虚伪地赔笑“吃饭吃饭,别动怒肝火啊。”
韩津冷嗤,大口啃手中苹果,心中却满腹不快,郁积起来没处撒气。
这股气后来倒是撒到正途上了,训练时他一口气连掀几个轮胎,速度手法突出,获得了点名表扬。
完成后休息,齐昴竖着大拇指过来,“牛逼啊兄弟。”
韩津讽笑“没你逼牛。”
齐昴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继续凑上去,看样子是非要说点什么,韩津伸手打住他“想好再说话,不然我揍死你。”
齐昴张张嘴,及时拐了个弯“我没女朋友。”
韩津听这话,鄙夷看他“这儿没人能当你女朋友。”
“想什么呢”齐昴见他笑了,一拳砸向韩津铁臂,“没听出来我安慰你啊。”
“我用不着你一个光棍安慰,并且”他很不悦道,“我跟她没有分手,不过是闹了点脾气。”
齐昴瞥他阴郁的侧脸,心想谁知道是不是安慰自己呢。
他假装认同地大力点头“这闹脾气也不好啊,得赶紧和好,不然时间拖不起,这又是异地,万一人家移情别恋”
说着说着,他突知话锋又偏了,赶紧低咳一声止住,小心度他眼色。
这回,韩津倒没有生脾气,他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每一次想,带给他的都是万念俱灭的沉重感。
初来乍到的两个月,在他未收到那条信息的每个训练日,分分秒秒都在期盼着她的回复,却没想等到的唯一回应,那长长一段话,每一个字都能击碎他所有渴念。
好似梦一场,却又真实地痛。
好似被抽筋剥骨,然后狠狠唾弃于地,临走再踩上一脚。
他原以为喜欢是像他这样,日复一日将感情厚积薄发,最后将她的心赢取过来,并不是多难之事。
而将喜欢扔弃,却也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隔着屏幕的那些字眼,曾将那天的他击垮,捂着被子狠咬手臂,极力憋住不让自己出声,失眠了整整一夜,导致第二天状况百出。
她多狠啊,明知道他见不得这些话,接受不了事实,还是毅然决然地发了过来。
他甚至不敢想象,假如从那张他曾亲过、也主动亲过他的嘴里说出来,又会是多么冷酷无情。
最让他深感无力的是,他硬不下心恨不起来。
一方面,她有极大的苦衷,他理该体会她的心情,给她调整情绪的空间和时间,等到她可以坦然相待的那一刻;另一方面,他惭愧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总是遇事冲动,没有给过她任何改良的好印象,从而导致她走得没有任何依恋。
他原以为自己无辜,总会等到她想通的那天。
可脚踏原地都过去半年了,仅靠着有去无回的联系,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脾气可以出。
后来逐渐明白了,他也有错,他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最大的错是浑然不知,如果不是因为出事,他毫不知她心底想法。那些话的真实伤害,甚至对他铸成言语利剑,在每一次噩梦的尽头劈下,颤抖着满身热汗与勃发的欲望一同惊醒。
噩梦过后他再无法安睡,只得闷拳捶床,一只手往下伸去,狠狠压住硬挺的第三条腿,拇指在尖端打转按压,随后快速撸动。中途他闭上眼重喘,回想当初将她压在身下时,她双颊酡然娇声吟吟,时而又搂住他脖子求饶,两排牙齿咬在他肩头,回馈他施压在她体内的重捣。
韩津一边幻想,一边舒服地眯起眼,突然间手伸到薄薄的床垫之下,将一张照片抽出来。
昏暗的光线中,他仿佛能看清她的脸,嘴唇准确地印上她,然后将照片按贴在心口处,在胸前缓缓摩挲,以作抚慰。
有一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张照片的正面有一块凝结已久的污渍,是曾有一次他颤到点上,忍不住冒出念头将她往下挪,包裹住自己上下硬搓,最后关头来不及避开,将近一半浓液溢到了照片上。
后来他偷偷看过,那位置恰好是她的脸,当时他暗地里露出了许久没有过的邪恶笑容。
自知道韩津挫败的感情史后,齐昴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话语中也多带了些同情惋惜的意思。
没吃过猪肉的给开过荤的安慰讲道理,韩津笑而不语。
即便心中多有不畅,但与环境内的人处得熟了,不打不相识的情义还是难能可贵的。
这个齐昴,打深处了解,据说是个富二代,也是被父命压迫过来体验的。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态度“体验个毛,我要想逃,分分钟扔帽子就行,我家司机远程开车过来,明天就能到驻地门外。但那太没意思,当兵既来之则安之,上刀山下火海的事都干过了,以后出去尽管吹嘘,添油加醋唬退一片人,那才叫牛逼。”
韩津接了句“你逼牛”
齐昴之后明白这骚话了,反骂一句“你才有逼呢。”
说话的时候,几人正在冲凉,春去夏来,气候转暖,白天训练一天,汗止不住地淌,浸湿背心好几轮。
冲澡房的水声哗哗,韩津擦着自己命根子,还没完全软下去,他侧身挺腰给齐昴瞧“看见没,天生的,老子比你长。”
齐昴早看过无数回,被他这么一激,立刻暴跳吼道“大家快来看啊,韩津又在意淫他的前女友了,老二的鞠躬秀即将开始。”
韩津个高,一掌往他脑后拍“你他妈个软蛋,硬不起来还好意思说。”
齐昴将水甩给他,“那你敢承认,这地下道的水里,有一半你的精子库吗”
韩津一脚往他大腿上踹。
训练闲下来的时候,韩津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心中粗略一算,居然一晃也快一年了。
他这儿是一点没变,每天见到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做什么事都是硬碰硬,连身上的肌肉骨骼也变得愈加发达,想来她那样柔软无骨的腰肢,估计自己一个臂弯就能钳着走。
唯一能软下的地方,也就只有释放的那一刻,通往心脏的每一根经络,都在诉说着思念。
那她呢,有无变化,过得好不好
他现在无能为力,不敢想太多,也就只有这一点祈求。
在他出去找她之前,起码让她过得好一点,那样在他见到的那一刻,至少能减少一点负罪感。
又是一年九月,又是一次家属联络时间。
韩津重整旗鼓,继续给她打电话,仍旧一阵忙音绕耳。
他已经快听出耳茧,那边分明是通的,为什么没有人接听,哪怕一次误接也好,至少让他有一丝线索可寻,至少她还在使用这个号码。
因为这事,他曾经打给罗慎他们,问询过这个号码的使用者,给的回应是没有停机,也没有换主人,但依照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情况,又不好具体说。
那会儿他有片刻的茫然,即是说大部分时间,她是在使用也能看到来电,更能看到他败兴之后在倒计时间内追急发的那些短信。
由此信念支撑,他周而复始地照办下去。
这回他不掩失望地挂掉之后,算算日子,给那位他不想说话的人拨了过去。
因是他老子,不得不认。
且老子的过错,还得由他承担。
接通过后,韩齐深没好气“将近一个月,你别说你一个月没碰手机。”
面对他之前布的局,韩津已经不想争执,说话有气无力“你说对了。”
“我不猜也知道,你刚刚给她打过电话,是不是”
“是的,没打通。”
韩齐深在那边来回踱步,似是气到无语“已经一年了,她早就滚远了,你还惦记她干嘛”
“爸,所以你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滚远,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是吗你还是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
“你究竟是不是我儿子”韩齐深冷声道。
韩津无比清晰道“我这辈子都是你儿子,但她也是我老婆,我认定了的。”
韩齐深气得直接挂电话。
通话仅短短一分钟,韩津笑了笑,他还可以继续给她打。
正拨着,齐昴过来串门了。
见他捏着手机沉吟,齐昴拍肩问“又给前女友打”
韩津往床头靠“滚你的,别吵我。”
“哎,说不定她早就换号了,你这么打没用。”
韩津不由烦躁“我怎么知道她新号。”
齐昴回想“你不是说她在c大念书”
“嗯。”
“我有好几个同学在c大,要不帮你打听”齐昴殷勤问。
韩津火速从床上跳起“你他妈不早说”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