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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曹玉林没两日便来了都护府。

正值午后, 屋外有了明显的寒风, 书房的门紧闭,屋中待了四个人。

曹玉林穿着熟悉的一身黑衣, 坐在条形的小案旁, 身旁隔了一人肩宽的距离, 坐的是罗小义。

二人对面,并肩坐着伏廷和栖迟。

四人眼前的案面上, 平铺着一张羊皮所绘的榆溪州地形图, 是当初作战时常用的地图。

一旁茶汤刚沸, 屋中满是茶香。

栖迟手指拨了一下面前的茶盏,觉得眼前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三哥的判断没错, ”曹玉林说“这么久的查证,当初导致突厥能自后方进入榆溪州的症结,的确就出在其他都护府上。”

说着她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下。

那个位置,正是榆溪州侧后方,描着道崎岖的分界线,界线一侧是榆溪州, 是北地,另一侧属于搭界的都护府——

单于都护府。

罗小义顿时骂了一句“娘的,还真是他们!”

在几大都护府里, 单于都护府不算大, 仅有几州辖境, 但全民皆兵, 并不是泛泛之辈, 只因这是当初天家安置突厥一支所在。

早年突厥分裂为两脉,一脉被当朝太宗皇帝所灭,其部下百姓就被安置在这一带,建立了单于都护府。而另一脉便成了如今的突厥。

算起来,他们远比仆固部与突厥之间还要血缘亲近,可细想却又古怪,因为两脉早已分裂多年,彼此仇怨积深,根本没有合作可能。更何况归降朝中多年后,他们也早已融入当朝边疆各族之中,与朝中往来也密切,反而与现今的突厥实在算牵扯不上什么的了。

所以虽然伏廷战时就已想到,且矛头都指向他们,罗小义也从未大咧咧开口就直说是他们,每次说起来都是以“其他都护府”替代,直到如今曹玉林花费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将之坐实。

“他们是蠢了不成?”罗小义又骂道“一旦败露了可是天塌下来的大罪,大大方方地反了去跟突厥都比这样来的强!”

曹玉林往袖中摸东西,一面道“所以他们本意未必想反,而是受了指使,才会与突厥合作。”

说完从袖中抽出几样东西来,推到伏廷跟前。

是她领着人潜入单于都护府中搜集来的,陌刀的转手,突厥自其境中而过的路线等等。

伏廷心里有数,那批流去突厥军中的陌刀数量不多,因为单于都护府毕竟不是抗敌前锋,本身所有也不多,他们当时给的或许更少。

最底下的是一份暗文消息,记下了她所带来的最重要的消息。

他扫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看来我说中了。”

曹玉林说“这是最难查探的地方,耗费时日也最多,如今只能断定,突厥是通过与朝中势力勾结,再使此势力怂恿单于都护府为突厥开了方便之门。”

罗小义听伏廷那句“说中了”,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再听曹玉林所言,果然突厥勾结势力与朝中有关,心里实在不忿,脱口道“咱们这算什么,狗日的突厥还不够,拼死拼活地挡在国境前,后方还给咱们使绊子!榆溪州的那些将士,这些年有多少是熬着口气过来的,无非就是想要杀敌报国,亲眼看着北地再站起来。还有三哥那些近卫,哪个不是咱们当兄弟过来的,结果就被这么害了!狗日的……”他越想越来气,一连骂了好几遍“狗日的,狗日的……”

曹玉林看他一眼“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北地将士一样,这世上不是谁都想着家国大义,多的是利欲熏心的人。”

栖迟转头去看伏廷,她听得出来,突厥能与朝中势力勾结,如今朝中局面不可能没有关联,情势远比想象的还严重。

伏廷看了看她,从案下伸了手过来,抓着她的手握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仿佛是暗示她安心。

曹玉林留心到栖迟神情,又说了一些查探到的边末消息,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看了一眼罗小义。

罗小义会意,忍了一肚子的气闷站起来,冲伏廷抱了个拳“我也走了,那群突厥狗尽使阴招,我得去军中一趟,就不打扰三哥和嫂嫂了。”

两人先后出了门,伏廷刚转头去看栖迟,她已靠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伏廷手在她腰上一托,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

她手臂勾着他脖子,贴着他的脸,闷闷地问“你不担心么?”

事情已越来越糟,牵扯了立储,又是突厥,她有预感,朝中随时会有变化。

伏廷拥着她,触到她的鼻尖,嗅见她身上熟悉的淡香,“担心没用,他们招已经使了,只能迎头上。”他想宽慰她,加一句“至少我们了解情形。”

栖迟点了点头,脸偏过去,靠在他肩上。

她原以为这只是光王府的事,却原来,他们都是局中人。

这条路,最终她还是会和他一起走。

……

自书房里出来,风又寒了一层。

栖迟转头看伏廷,他就跟在她身后。

“朝中那股势力来自谁,你可有目标了么?”她轻声问。

伏廷说“不太确定,还需再等一等都中消息。”

栖迟想起圣人所为,脸上露了丝凉笑“倒好似在帮他似的了。”

伏廷自然听出她口中说的是谁,语气未变“放心,最终都是在帮我们自己。”

栖迟不禁又看他一眼。

廊上就在此时快速走来了一名近卫。

刚至跟前便低低唤了一声大都护,禀告说都中刚送到了新消息。

栖迟立时转头看过去。

伏廷看了眼她神情,朝近卫走近两步。

近卫立即将消息双手呈上。

伏廷就在原地展开了,看完后转头再看过来,一双唇忽然抿得很紧。

栖迟觉出异样,以为是那有关朝中势力的人暴露了,顿时问“怎么了?”

他唇又是一抿,才说“都中生变了。”

都中因废长立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汹涌。

拖到至今没有结果,那位幺子的病也未痊愈,反而在病榻上离了世。

圣人大恸,加上宫中流言四起,疑心是长子不满暗中加害所致,盛怒之下逼问。

长子殿上喊冤,多年积怨爆发,与圣人生出口角,竟当场触柱而亡。

一时间圣人连失两子,国失储君。

这样的大事,用生变再合适不过。

然而毕竟远离中原,地处边疆的北地并无太大感觉,都护府中也一片平静。

除了伏廷当时将这消息烧了之后,就即刻出了府,其他几乎毫无变化。

又至午后,栖迟在房中看完了新露自光王府内送来报平安的消息,又看过了李砚新写来的书信,自窗边往外望。

遥遥往南,朝着中原方向的那片天穹窿阴沉,日头深隐,似冲不出来,给云边描出了发白的边线,云堆如涌,墨一般的沉。

她不知道此刻的长安宫中是不是也是这般。

“国之不幸。”她嘲讽地自语一句。

以往只有天家让别人断了传继,如今,竟然轮到了他自己。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报应。

秋霜站在一旁,谨慎地看了看左右,见房门关着,才小声禀告道“家主,自长安铺中送来的消息,事情刚出没多久,最近进出长安的贵人好像是变多了,柜上的打探了一下,都是往宫中去的。”

“也不稀奇,”栖迟想了想,说“一定是为着立储的事了。”

她又往深处想了想,忽而又觉出一丝隐忧,手指轻轻搭住窗沿。

这种情形,势必会起纷争,也不知会不会波及到阿砚,万一圣人越在此时越觉得他有威胁,那就难办了。

外面脚步声迅速,她转头再看出去,是伏廷自外回来了。

他一身军服紧束,身后黏着他似的跟着罗小义。

……

“三哥,这缓兵之计怎么缓出这么个状况来了?”罗小义跟着伏廷边走边说。

他起先因着曹玉林送来的消息着实气愤难当,连着数日都无处排解,忽的听闻了这巨变,现在连气愤都顾不上了。

“你何不自己去问圣人。”伏廷头也不回地说。

罗小义被这话一噎,竟找不出话来接。

但仔细一想也是,如今这情形看似突然,归其症结,的确与圣人自己作为也脱不开干系。

只能说身在高位,他看不明白。

伏廷走到拐角,马鞭塞入腰间,转头站定,吩咐说“留心着光王府的动静,随时来报,再叫曹玉林带人监视单于都护府动向。”

罗小义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转过拐角,栖迟正在柱旁等着他,手拢在袖中,她身上襦裙曳地,束着纤细的高腰,臂弯里挽着的一条粉白披帛被廊前的风吹得一掀一掀。

伏廷走过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抓了一下她露在外的手,凉冰冰的“回去吧。”

栖迟反握了他的手“你怎么不与我说说这眼下的境况?”

他嘴角露了下笑“没什么好说的,哪怕天家已经将自己逼入绝境了,我也不会让你入绝境。”

栖迟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她是想来过问他的情形,顺便将收到的消息告诉他,却被他这一句话给弄得没了言语。

只有手指自发自觉地动着,一根一根地穿插过他的手心,交握住了,触到他掌心里习武留下的厚厚的一层茧。

伏廷看着她,是觉出了她这点小动作的心不在焉。

栖迟抬了一下眼,低语“被你打断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天家如今的确是把自己逼入绝境了,但有他在,她确实是永远也入不了绝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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