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龙饶有兴趣地问:“司令,当时您是怎么答复老太爷的复国提议的?”
金占威脸上再次露出一丝苦笑:“这么荒唐的提议,我还能怎么答复?只能告诉老爷子:现在不是占山为王的时代了,如果扯旗造反,就是土匪胡子,非但不能复兴渤海国,还可能让金氏宗族遭受灭顶之灾。
“同时,我也叮嘱了参与家宴的叔叔和堂弟:藏宝图的事情,是绝密,绝对不能再告诉宗族内其他任何人,以免有贪婪之徒痴心妄想去盗取宝藏。
“其实,当时我最担心的就是有人会到我家里来盗取藏宝图。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我的担心就成为了现实。”
周湘龙思索了片刻,说:“司令,根据您介绍的情况,结合现场勘查结果,我可以确定其中一个凶手的特征和大致范畴了:
“第一,这个人知道藏宝图的秘密,因此他很可能是金氏族人,甚至可能是您的近亲属,比如您的叔叔和堂兄弟。
“第二,这个人经常与日本人打交道,可能是南满株式会社的雇员,也可能在满铁附属地内与日本人做生意。
“第三,这个人在你们金氏宗族中名声很差,可能受到过族规惩罚,因此对令尊怀恨在心。”
金占威经他一提醒,猛然想起一个人,一拍额头说:“对对对,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是我四叔的儿子,名叫金占奇。这个人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经常在一些古董贩子那里买一些假古董,到满铁附属地去向日本人兜售,还因此结识了一些黑龙会的日本浪人。
“四年前,南满株式会社想强买我们金氏的祭祀公田,遭到了族人的抵制,并因此发生了冲突。我三叔在一次斗殴中,被三个日本浪人活活打死。我一怒之下,带兵包围了南满株式会社的施工现场,揪出那三个行凶的浪人,然后带到宗祠里当众枪决。
“自那以后,日本人对我和家父恨之入骨。但金占奇却不顾国恨家仇,也不顾家父的一再警告,仍旧去满铁附属地内贩卖古董,也照样与那些日本浪人称兄道弟狼狈为奸。
“为此,去年家父七十大寿时,当着众多族人和亲朋好友的面,按照族规将金占奇打了二十大板,取消其分享祭祀公田收益的权利,同时责令我四叔对其严加管教,若发现他继续与日本人来往,便要将其逐出金氏宗族,永生不得再回家乡。”
崔勇刚听他讲完,立即说:“司令,看来这个金占奇的嫌疑很大。请问他住在哪里?我现在马上带人去抓捕他。”
周湘龙摇摇手说:“崔团长,没用了。如果金占奇真的是凶手,他现在早已逃到满铁附属地里面去了。那里是日本人的地盘,我们没有执法权。他只要往黑龙会一躲,谁也拿他没办法。”
金占威沉吟了一下,说:“周队长说的有道理,如果金占奇真是凶手,他肯定不会呆在家里等人去抓他。不过,为了验证周队长的判断,还是安排一个人去他家里看看吧。”
周湘龙说:“司令,您认识金得水吗?”
金占威点点头说:“认识。按辈分,他是我侄儿。在我的印象中,此人老成持重,办事既麻利又可靠,算是金氏宗族后辈中的佼佼者,家父非常欣赏他。去年家父七十大寿时,就是他做寿宴总管,将庆贺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所以我对他印象比较深。”
“金得水现在就在保安团特务连的营帐中,要不,您就安排他去金占奇家里看看吧!”
“行,麻烦周队长去营帐那边通知他一声,就说我请他去金占奇家里看看情况,不管金占奇在不在家,都要及时回来告诉我。”
周湘龙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宅院,来到南边的一座营帐中,找到金得水,将金占威的话告诉了他。
金得水马上离开营帐,拿着一支手电匆匆往村子那边走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金得水几乎是从村口飞奔过来,看到等在营帐外面的周湘龙,一把拉起他的手,气喘吁吁地说:“周队长,出大事了。快跟我进屋去向司令汇报。”
周湘龙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冲进金占威家的宅院,来到卧室里。
“八叔,德贵爷爷和德贵奶奶悬梁自尽了,金占奇不知去向。”
金占威在整个铁皮沟金氏宗族的同辈本家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金得水称呼他为“八叔”。
金占威听说金德贵夫妇悬梁自尽,惊得脸色煞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崔勇刚叹了一口气说:“司令,事情很明显了:金占奇就是昨晚的凶手之一,估计他的父母也猜到了这一点,或者早就知道了他有这个预谋,所以案发之后,这两口子一来心里愧悔,二来担心您报复惩治他们,所以便悬梁自尽了。”
金占威的脸色白得吓人,忽然抬手在身旁的桌子上狠狠地一拍,咬牙切齿地说:“金占奇这个畜生!一旦被我擒到,必将其碎尸万段!”
当天晚上,在金得水的主持下,村里的装殓师为金德贵整理了遗容,沐浴更衣,然后搭建灵堂、停灵指路报庙、放“倒头饭”、孝子戴孝等等一套仪式。
至于被害的守门大爷和两个丫鬟,则另外有人安排丧事,无需赘述。
到第二天早晨五点,金得水开始安排族人向死者的亲朋好友报丧,同时开丧棚接受亲友吊唁……
周湘龙总觉得这次的谋杀事件很蹊跷、很吊诡,好像还没有完,因此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于是,上午十点左右,他离开了族长家的宅院,走进铁皮村,开始四处闲逛,同时留意看看周围有没有异常的情况。
当走到村东头金得水家附近时,他突然发现有一个货郎正将货担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村里好几个妇女正在货担前挑挑拣拣地选择要买的小物件。
周湘龙往那边走近了一点,忽听那个货郎用一口很生硬的官话问一个中年妇女:“大嫂,刚刚我路过祠堂边,看到附近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请问那是谁家?”
中年妇女随口应道:“死者是我们族长。他儿子是省里的大官,有很多人来吊丧的,当然热闹了。”
那货郎“哦”了一声,又问:“他儿子从省里回来了吗?”
“当然回来了。我们族长就他一个儿子,他不回来戴孝哭丧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