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
所罗门·莱恩倒地的时候，沃克刚好抬头。他的表情空白了瞬间，然后近乎条件反射般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配枪。
但当他将子弹上膛的时候，武装直升机到了。
白寡妇的兄长第一个跳下武装直升机，紧接着无数枪那个口对准了奥古斯特·沃克，直至他放下手中的热武器。
杰西卡转过了头。
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为什么”一词，但在沃克开口之前，白寡妇款款走下直升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留下他。”杰西卡平静地说。
沃克举起双手，他死死盯着杰西卡的面孔，双目近乎赤红。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杰西卡·拜恩，你在算计我。”
他咬紧牙关，面部肌肉紧紧绷起，因而使得右脸的伤疤近乎狰狞。这让奥古斯特·沃克更像是个怪物了，如果不是白寡妇的人用霰弹枪顶着沃克的脑门，杰西卡毫不怀疑他会扑上来掐死自己。
杰西卡轻笑出声：“你不是自诩了解我吗，沃克？”
说着她侧了侧头，对白寡妇轻轻开口：“CIA的人就交给你们了，阿兰娜。”
白寡妇挑了挑眉：“小意思。”
紧接着交火的枪声再次响起，盖过了一切声息。杰西卡在白寡妇好奇的目光中迈开步子，她走到了沃克面前。
此时白寡妇的人回来了。
中间人的兄长收起了突击步那个枪：“CIA的人已经处理完了，拜恩，我们得尽快撤离。”
“不着急。”
杰西卡抬眼看向沃克，站在他身后的雇佣兵狠狠地给了他一脚，刚好踢在膝窝处，迫使男人跪了下来。
沃克在听到汇报时反而显得有些困惑：“所以你不是斯隆的人。”
“我不是。”
杰西卡回答。
“至少有一点我没有骗你，奥古斯特，六个月的审讯足以磨灭我对艾丽卡·斯隆的所有敬重与感情。”
她依然喊他“奥古斯特”，这样的事实让沃克几乎咬碎了牙关。
“你自诩了解我，”杰西卡弯下腰，“却依然选择相信我，这能怪得了谁呢？”
“杀死莱恩，杀死CIA的人，你是要和使徒，和美国同时宣战吗？”
杰西卡笑了起来。
她很少会这么笑，在沃克的记忆里，杰西卡·拜恩的笑容往往传达的是负面情绪——她会冷笑，会嘲讽，嘴角一勾带着的总是挥散不去的沉着和冰冷。
但现在不一样了。
站在血泊之中的女性依然瘦削苍白，她阖了阖眼，脸上的笑意近乎温柔。
“奥古斯特，”她低声说，“我需要你继续活下去，完成我的计划。所以……我也愿意好好向你说明这一切。”
杰西卡的手抚向男人的右脸，她微凉的指尖落在他凹凸不平的伤疤上。二人之间的距离一寸一寸拉近，直到杰西卡也跪了下来，直到呼吸交错，足以沃克张口咬碎她的喉咙。
“二十一世纪了，你和你的使徒们仍然在用核危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核导弹？我们可不生活在二战了，”她在他的耳畔低语，“我们可是活在信息时代，奥古斯特。”
“……”
沃克没说话，他只是狠厉地盯着杰西卡，那双深蓝眼睛里写满了狂风骤雨。
毫无疑问，现在的沃克是的确想杀死她的。
“我知道使徒的名单，也知道CIA的系统漏洞，”她继续说道，“在你的人带着我的病毒进入MI6大楼时，MI6的系统也成为了我的公寓后院。所有的资料和情报都已经被我掌握在手了，奥古斯特，只能说你不愧是斯隆身边最得宠的男孩儿，连自大自以为是的态度都和她如出一辙。”
杰西卡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以为向我施加丁点恩惠和关心，我就会成为你的人？”
她冷冷地说。
“多少次我向你说明过，给我点尊重你不会死，奥古斯特，可惜的是你和斯隆一样都不曾将我当成独立的人对待，所以……我早有提醒，可你们从没听过，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直至此时，沃克终于明白了杰西卡·拜恩的意图。
所有的细节拼凑在一起，最终指向了一个无比尖锐的答案。沃克怒火中烧，他在自己的口腔中品尝到了血的味道：“你在地下室撒了谎，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死所罗门·莱恩，取而代之。”
“准确地来说，是我故意的。”
杰西卡依然平静，仿佛解释地设局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一样：“我故意露出破绽，让你查到服务器，让你把我关进地下室里。我的确对过往六个月的审讯存有PTSD，奥古斯特，人的身体本能不会骗人，但人的意识会。”
身体本能不会骗人，所以沃克选择相信她当时道出的假话。
“杀死所罗门·莱恩只是彻底瓦解使徒的第一步，而且，我不想取代莱恩的地位。”
她继续纠正道。
“我救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他。然后……我要开启一场战争。”
“战争。”沃克嗤笑一声。
杰西卡侧了侧头：“阿兰娜？你可否把所有的信息传到网络上了？”
白寡妇抱着双臂，她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头发：“当然。使徒的名单，CIA所有情报，MI6所有特情报，都发布到了公共网络上。”
沃克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白寡妇。
CIA和MI6两个部门，整个英美的情报系统，多少恐怖组织，多少其他国家都对此虎视眈眈，而杰西卡有了将其掌握手中的机会，却就这么直接公诸于众？
所有隐藏在阴影之后的秘密和阴谋，都这么轻而易举地对外彻底公开。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杰西卡这么一做，遭殃的远不止使徒或者CIA，藏匿在污浊之中，被可以掩盖的所有不堪入目的事实被她轻而易举地摆在明面上。
之后引发的，可能不仅仅是战争那么简单。
“帮她你有什么好处？”沃克问。
“我可是个武器商，”白寡妇冷淡地说，“开战对我当然有好处。”
那么结果可能真的如杰西卡所说，核危机？那是二战时的终极武器。现在，又有多少人即将死于她公开的信息中？
“这就是你的目的。”
沃克冷笑出声，满腔怒火在意识到杰西卡·拜恩的所作所为时统统化为刺骨的冰冷。直至此刻沃克才觉得自己看透了杰西卡这个人。
乖巧的小鸟，苍白的女性，不堪一击又格外冷静——或许是太冷静了。奥古斯特·沃克想要的是新世界的秩序，他有信仰，哪怕再是不择手段，他也是在通过自己的方式来树立一个有价值有规则的社会环境。
但杰西卡要的是混乱。
没有信仰，没有规则。早在艾丽卡·斯隆放弃她的那一刻，杰西卡或许已经计算到了今日。
“我本来的计划，”她低声道，“是等到你和所罗门·莱恩登上直升飞机后再杀死他。但既然你亲手把枪送到我的手中，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我真该在地下室杀了你。”
“伊森·亨特同样应该在巴黎跳伞时送你去死，”杰西卡勾了勾嘴角，“彼此彼此。”
“我不明白。”
此时白寡妇适时插嘴进来：“留着他的性命有什么用？你不要告诉我你舍不得，杰西卡。”
“自然有用。”杰西卡回道。
她重新看向沃克，苍白的面孔中带着几分眷恋的味道，但沃克绝对不会再错过她眼底的冷静。
太大意了，他和她同床共枕却始终没曾想过，不论杰西卡·拜恩是生气也好、失控也好，甚至是当沃克将杰西卡揽在怀里的时候，她的眼神从发生过变化。
“有句话你说对了，奥古斯特。”她开口。
“所有人都将我视作你的所属物，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那么，谁会想到是奥古斯特·沃克手中的小鸟制造了一切？他们不会相信的，所有人看到的是你从CIA大楼带走了我，是你让我穿上酒红色的礼裙出没于使徒的眼下，所有人都会把一切归咎在你的头上。所以奥古斯特，你才是那个叛徒，背叛了CIA又背叛了使徒，亲手杀死所罗门·莱恩后，向整个世界挑起了战争。”
道出这话的女性瘦削的身躯依然孱弱，仿佛稍大的风就能将杰西卡·拜恩刮倒一般。但没人会忽略那双眼睛了，永远也不会。
沃克阖了阖眼。
“我早晚会杀了你。”他冷冷地说。
“我知道，”杰西卡回应，“尽管放马过来。”
杰西卡说着，低下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试图主动亲吻他，不带有怒火，不带有任何欲望，杰西卡依然爱那个抚着沃克的脸颊，她拉近距离，直至二人的鼻尖相抵。
或许是生怕沃克会一怒之下咬掉她的舌头，杰西卡没有立刻行动。直至确认沃克不会攻击他后，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吻上他的双唇。
男人的胡茬依然刮得杰西卡皮肤微微发疼，但这没有阻止她。她的唇瓣摩挲着他的，不轻不重地吻缠绵温柔。
如果不是他们四周尽是倒地的尸体，以及武装直升机从未熄火，这会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一个吻浅尝辄止，杰西卡拉开了距离，她有些讶异，却也并非极其意外。
“你没有攻击我，奥古斯特。”
她笑出声音。
“你应该攻击我的。”
“……”
“但现在，我的八月，”她带着笑意继续开口，“跑吧，快逃离这里。你必须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你活着，才能替我背负所有的罪责和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