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视屏幕散发出的荧光格外显眼,如氤氲般散射在墙壁上。
冷蓝色勾起我的回忆,那段刚结婚的时光。没有孩子,没有顾虑,父母也还没有搬过来住,可谓是无忧无虑。
丈夫不去手术室的夜晚,我和张继贤就经常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两只盘踞巢穴中的小兽。
他总是会看电视上的晚间新闻,或是一些纪录片。
我有时会拉扯他一起去看电视剧或综艺,有时我则只是把腿压在他小腹上,头靠在沙发侧旁的扶手上看手机。
卧室的床反而总是空出,我和他经常就莫名其妙的就酣睡在沙发上。
若是半夜醒来的时候,多半是张继贤会醒来,他则会抱起我走到卧室,然后轻轻将我放在床上。
我体重一直很轻,他才得以把我搬上二楼。
记得大学室友中,一名女生只是微胖,她央求着男友让他享受公主抱的甜蜜,结果就是,小王同学的腰闪了,上课还要室友搀扶着去。
这成了我们寝室的固定笑话。
只是,后来我们谁也不提起这事了,因为这对儿分手时,她男友还把这茬提出来对她冷嘲热讽。
故事再回到我自己身上,张继贤抱着我上楼的时候,其实我总是会醒来,但我会装睡,经常会眯着眼悄悄看他睡眼惺忪怀抱我上楼的样子。
那时,墙面上也是泛着一样冷蓝的荧光。
可能是这些回忆宽慰了我,而且这是我的婚房,毕竟我还是这空间的女主人。
于是,我轻手轻脚坐在了沙发上,看看今夜到底会发生什么。
首先,我注意到的就是,电视机一反常态,屏幕里什么节目也没有播出,只有雪花点跳动着,像是二十几年前的深夜时间,那时晚间的电视台很少会通宵播送节目。
而这台智能电视,却没有播送节目,也不显示平时的节目菜单界面,只有雪花点闪烁。
静坐一小会儿,聆听,屋内却只有不详的平静。
我准备关上电视,回屋睡觉。
摸了一下屏幕侧边的做成隐蔽式的开关按键,却发现电源键本来就是关闭的状态。突然想起两位老人的习惯,我顺着线路往电视后看去,果然,插头压根就不在插座上!
半夜三更,这种事情更是不能细想,方才能说服自己平静的理由被抛在了脑后跟。
我如同神经的最疯狂病人一样,从电视机后方迅速抽回视线,背靠着电视墙在屋内迷乱的搜索着什么恐怖要素。
客厅里所有物品,都静置于它们该待在的地方,那些表面光滑的物件,还反射出电视的光亮。
如果这也是梦,那每个细节依旧是真实到可怕。
人类退化掉某些本能,像是自然界里的野兽,就能依靠光感而严谨运行的生物钟,而人类却不能。
但这不能成为上班迟到的理由。
而这种能力却没有完全消失,人,对于背后的光线变化,还是保留了一定的敏锐性。
我能觉察到后背的屏幕上,播放的不再是无意义的雪花点。
回头,那荧幕里显然是张家的宅子。画面从林子外的小径往内移动,和我的梦境一般。画面有点模糊,像是老旧的黑白默片,但又与这台大尺寸的电视屏幕适配,没有出现拉伸、压缩的画面情况,但会出现白色的不明光条闪现。
路面还不是光滑平整的,说明镜头里的时间,很可能在过去。
一直到屋内的这段镜头,我都再熟悉不过,直到越过门框。
那条门廊后的长廊墙壁上,挂满了照片,验证了我对于时间的猜想,现在这些照片,都被那疯女人藏在死去儿子的房间里。
视角继续在屋内穿梭,直到许久以前我去过的那条廊子尽端,左边是通往地下室,右边是上楼的楼梯。
张继贤曾对我说过,那地下室漫水。
现在,镜头里那扇沉闷压抑的铁门却开着。
那摄像机继续往下,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我所不熟知的了。视角完全是以活生生的人类而进行,因为此刻拍摄者正在下一段有一定长度的阶梯,镜头不断低下,似乎在确认每一个脚步不会踏空。
梯段两旁是实体的墙面,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种狭窄又幽暗空间的压抑。
但梯段尽头却是有光亮的,从夜视般的镜头效果,还可以看到空气中灰尘飘散,如细微的幽魂弥散。
那人终于在地下室的地面上站稳了脚步,里面挂着一盏老式灯泡。
视角往一旁切换,我得以看清地下室空间里的内容。立着许多铁架,像是图书馆的书架大小,不过材质是铁。上面全是杂物,周围满是灰尘。
但这些铁架似乎不是放在地下室原来的地方,它们都被胡乱的推开到靠近墙边的方位,以在房间中央腾出一个空间。
一般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地下室还很大。
中央古怪的放置了一张床,周围围着几个男男女女。
我没去数那镜头里的人数,也没去辨析其中是否有熟人。因为床上的人,正挣扎着坐起来,而他的尝试注定是失败的,因为他被捆在床板上。
即使他皮肤下布满了黑色(镜头里看不出颜色)的血管,衣物以外的部位都粘着什么液体,但我依旧能辨识出,这个瘦削的少年正是死去的张继忠。
少年像落入陷阱的野猪,不断挣扎,面露狰狞的表情,可以看到他的牙齿,以及从嘴角淌下的唾液。
他正对镜头,眼神里的意思一目了然:我要杀了你,还有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
此刻,在我的身旁发生了一些事,而且也可以归类为无法解释的事件列表里。我听到喉头发出的咯咯咯咯的声音,不是笑声,而是那种干涩的咽呜声,与镜头里的那少年的动作是同步的。
不用说,这电视根本没有打开,而且这屏幕里一直都只有画面,而没有声音。
但那咯咯声却好像真实的呈现在我面前,就在我家的客厅里。
本瘫坐在地板上的我,用双手撑着地板往后退,此刻我已经害怕到了极点,画面依旧慢条斯理的往下播放着。
这时,我看到张继贤的母亲从人群中站出来,手握一把匕首,锋利到让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