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安一招手，一辆顶着“长江医院为您解除无子之痛”广告灯箱的伊兰特出租车，横穿三条车道，来到顾九安身边，看得人胆战心惊。
京师出租个个生猛，名扬天下。
望着儿子钻进出租车，陈玉玲还探着脑袋喊呢：
“别丢三落四。”
以前的顾九安在出租上落过三回手机，一次找回。
梁乐巧坐在副驾上给相亲的那位姑娘打完电话，不酸不咸地说陈玉玲：
“老陈啊，我说你们两口子真是的，这儿子都已经二十二三大小伙子，你们不能这么婆婆妈妈的，早晚他要独立生活。你看我家小溪，二年级开始自己梳头，四年级开始洗衣服，六年级上学不用大人接送……”
顾九安不在车上，梁乐巧把谭楚溪改成了小溪。
陈玉玲打着左转向，心里在说，那就把你家小溪嫁给我家九安得了呗，一个勤快，一个懒蛋，正好互补。
嘴上是不能说的，怕梁乐巧当场急眼。
…
半小时后。
富海创业中心大厦二楼，翠翠掐脚店。
店里飘着淡香。
顾九安和胡炯凡躺在雪白床单上，享受着踩背按摩。
足疗店主营足部保健，兼有其他按摩服务。
项目多一些，多一点竞争力。
这几年京师遍地开花保健馆和足疗店，争夺客户只为赚得更多。
富海这边属于老旧城区未被改造的部分，被周围日新月异的摩天大楼欺负成土鳖。
地缘决定消费水平，翠翠掐脚收费略低，办个会员还有打折。
这家店钱收的少，活儿做的却很实在，不像有的店，保健师年轻漂亮，嘴上一套套甜的齁人，手上只有一把小鸡子力气。
顾九安和胡炯凡的家庭条件以及自身条件，都属于那种京师里的中产阶层乘以二分之一，然后再除以二的。
消费水平属于在奔小康的路上。
京师虽然遍地大公司大富豪，但是京师里住的大部分还是普通人家。
家里不涉及拆迁赔偿，手里没房出租，没有搞赚钱的商业和项目，就算你是老京师人，也是普通人。
“小顾，你最近死哪去了”这个话题，从俩人一见面就已经聊过。
半信半疑听顾九安说炒股炒糊了，胡炯凡还追问顾九安：
“你说的hu，到底是胡牌的胡，还是糊锅的糊。”
顾九安回答极为简略：
“在你姓前面加个米就是了。”
确认了顾九安这回是真糊了，胡炯凡用类似顾本军那句话劝慰了一下顾九安。
一起撸青春多年，如果是俩人一块走在街上，顾九安不小心踩了一脚狗屎，胡炯凡会乐得岔气。但是，胡炯凡为顾九安这次栽了大跟头有些难过。
难过之后，现在，胡炯凡跟顾九安聊家人。
胡炯凡说道：
“顾九安你个狗操的，你以后能不能别用这种办法坑你爹你妈？”
胡炯凡趴在床单上，压着胸腔，声音有些闷。
他指的是顾九安总是跟陈玉玲顾本军撒谎，重点在于总是拿他当幌子。
顾九安跟胡炯凡姿势一样，也像个大蛤蟆，等保健技师把脚掌从他后背移开，他回答道：
“我又没坑你爹你妈。”
胡炯凡反驳道：
“你还没坑啊，每次让我撒谎都说我们家谁谁谁急病住院，上次说我妈，这次说我爹。”
“呵呵，老子也是没办法。”顾九安又被技师换了脚掌踩上来，身体一动一动的，笑声带着颤音，有点猪叫的意思，笑着安慰胡炯凡：
“嘴上瞎说说，又不会有妨碍，我这不是请你大宝剑补偿你呢嘛。”
“呸。”胡炯凡啐了一口，忿忿说道：
“掐个破脚叫大宝剑啊。”
说完觉得不妥，两位女技师虽然不年轻不漂亮，但是也有人权，要照顾一下她们的尊严。
于是，胡炯凡补了一句：
“要不是翠翠这里的技师大姐手法这么好，我肯定饶不了你，至少要天尚人间。”
两位技师对视一笑，踩胡炯凡的技师操着一口川省口音道：
“觉得我们做的还行，老板要常来啊。”
要是年轻漂亮小姑娘，胡炯凡会拿过来逗弄几句，大姐长得不好看，提不起兴趣。
胡炯凡笑笑敷衍：
“必须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胡炯凡长了一身膘，皮肤暗黑，可能因为长相平平无奇，导致一谈对象就扭扭捏捏放不开，以至于至今单身。
如果没有谈对象这个前提，胡炯凡跟漂亮妹子非常能拉呱，能从人家眼睫毛长短开始聊，一直聊到脚心有没有朱砂痣，一点也不拉胯。
顾九安提醒胡炯凡患有恋爱自卑恐惧症，劝胡炯凡早点看心理医生，不然注定一辈子打野，结果当然是被胡炯凡骂了一顿狗操的。
漫无目的的聊天，话题随时切换。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胡炯凡是指顾九安把中介公司赔进去了，下个月，民贷公司上门把店收走，顾九安彻底底儿掉。
“没想好呢。”
顾九安捏了捏鼻子说道，鼻腔里有些痒。
“不然，你把中介公司提前卖了吧，我从我的圈子里联系联系，看谁有意接盘。”
胡炯凡歪着大头望着顾九安说到。
人长得憨厚，不等于不会出歪主意。
胡炯凡京师科技大学毕业，受死党顾九安的蛊惑，毕业即就业，因为不考研不读硕，把他妈给气得害了一场病。
现在，他在大网络公司誊讯公司就职，岗位职责是对网络平台的维护。
比蓝领阶层要高，比白领差一大截，但是在公司人缘还行，技术猿只要技术过硬，踏实干好本职，一般都很受公司重视。
听了老铁的建议，顾九安说道：
“那哪行呀，我可不想被民贷公司一纸诉状告上法庭，在征信方面一旦留下污点，以后的创业会受到很大影响，老赖又难听又被限制各种权利，这回倾家荡产老子认了。”
“啧啧，有种。”胡炯凡似赞似讽道，眨巴两下大肉眼泡子想了想，慷慨说道：
“老子多了帮不了你个狗日的，手里有三万块，你要觉得有用，就拿去，要是觉得没用，就当老子没说。”
三万块，对于顾九安来说，杯水车薪。
但是，他心里清楚胡炯凡掏了家底。
胡炯凡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挣得工资是死的，除去花费，能剩下三万真心不少了。
搁顾九安这种能花的，一分也剩不下，还得啃陈玉玲和顾本军。
顾九安在软枕上摇了摇脑袋。
胡炯凡就猜到顾九安嫌少，嘴里嘟囔道：
“那就爱莫能助了。”
然后，不再看顾九安，闭上眼睛专心享受按摩。
顾九安想了想，忽然问道：
“炯凡兄弟，你爸辞职了吗？”
胡炯凡猛地把眼睛睁开，歪过头来瞪着顾九安骂道：
“你爸才辞职呢。”
同时意识到顾九安又开始玩心眼子。
每次顾九安要用他做稍稍重要的事情，都会称兄道弟。
听听那声炯凡兄弟叫的，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就好。”
顾九安若有所思地说道。
胡炯凡睁大眼睛盯着顾九安，警惕的问道：
“顾九安，你什么意思，想打我爸主意？”
顾九安看着胡炯凡可爱的憨蛋样子，笑了起来，说道：
“你爸又不是刘诗诗，除了你妈，没有人打他主意。”
刘诗诗拍了宫廷剧步步惊心和仙侠剧轩辕剑，这两年火的一塌糊涂。
一句话把胡炯凡噎得拿起农夫山泉喝了两口。
两个女技师强忍着没笑声音来。
顾九安收了收表情，正经说道：
“我是想通过咱爸，和国家电视台经济频道的负责人联系上。”
胡炯凡露出为难的表情，闷闷说道：
“那你得亲自跟他说去，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代沟比东非大裂谷还深。”马上警惕问道：
“你联系经济频道干啥？他们能帮你保住你那个小公司？”
顾九安知道胡炯凡没瞎说，从进入青春期以来，犟种胡炯凡跟他爹胡海全的父子关系一直很紧张。
“让我自己去说，没问题呀，你家老爷子确实待见我，可是，我要是把你这个亲儿子跳过去，直接和我胡爸爸搭上关系，以后你在胡家还有没有位置，我就问你，你还能不能有位置，你仔细考虑一下。”顾九安面带微笑，给死党攻心。
说服胡炯凡要循序渐进，这家伙办事实在，就是性子偏刚，典型的理工男特征。
看着胡炯凡犹豫，顾九安继续说道：
“其实，我的本心是想通过这件事情，让你们父子团聚。”
胡炯凡一听马上急眼：
“放屁，你和顾叔叔才骨肉分离呢。”
因为要忽悠胡炯凡帮忙，顾九安不跟他怼，笑着说道：
“我说的是感情上团聚。”
停顿观察一下，继续道：
“仔细想想，你们是不是早该改善一下关系了，如果亲父子长此刚下去，对你和你爸以及你妈身体都不好，严重的会导致抑郁。最近，你爸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大好。”
胡炯凡想了想，还真是。
胡海全每天回家揉背捶腰，唉声叹气。
过了五十岁，在国视摄像组，能不腰酸背痛吗。
身体不舒服，能不唉声叹气吗。
不过，胡炯凡被顾九安带了节奏，顺着抑郁角度去想。
胡炯凡摸着厚下巴想了想，回道：
“那我试试吧。”
然后好像刚回过神来似的，问顾九安：
“你国视财经频道负责人干啥？”
顾九安诡谲一笑：
“其实也没啥大事，我就是想寻求一些风投机会。”
“有新项目了？”胡炯凡问。
“大概方向有了，回头我再跟你细聊。”顾九安朝胡炯凡挤了挤眼睛。
意思是这里不方便透露太多，想了解详情，请借一步说话。
招来胡炯凡一声骂：“装蒜。”
顾九安不再和胡炯凡说话，转而对给胡炯凡踩背的技师大姐说道：
“大姐，您去把翠翠经理叫来。”
技师下床出去。
眼影很黑，耳垂下晃荡一只大耳环，目测直径足有十公分，衣服紧绷在身上的女经理马上进来，对顾九安这个眼梢常带桀骜不驯的年轻小老板毕恭毕敬。
“给我这位兄台换那个叫扶香的技师。”顾九安说道，并补充说：
“这位技师大姐的钱，我们会按全套算。”
胡炯凡一听顾九安如此阔气，瞅着顾九安嘿嘿笑道：
“老子严重怀疑你个狗日的是真赔光了，还是闷头发了大财。一天天的，你就没个准话。”
很快，白皙水嫩的扶香进来。
顾九安一指胡炯凡，对扶香说道：
“小妹妹，这位兄台最近内火颇大，你使劲掐便是。”
胡炯凡回头一看扶香容颜，再也不搭理顾九安，马上指着腰部说道：
“妹子，我这里感觉乏力。”
扶香说话软软糯糯：
“大哥，您躺好了，我给你按按，包您舒服。”
顾九安让他的技师暂停，他爬起来往外走：
“我出去抽根烟。”
刚出门，听到门缝里飘出胡炯凡浪里浪气的声音。
“哎哟，妹子，慢点。”
“这里加点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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