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
周六下午在网球馆外的停车场, 江漫刚刚下车,就遇到了熟人。戴着墨镜的文皓背着装备, 显然也是来这里打球, 看到她,笑着朝她挥挥手打招呼。
江漫笑着走上前跟人打招呼:“文哥,你也来打球?”
文皓点点头, 问:“一个人?”
江漫道:“约了朋友的, 先过来找教练热热身。”
文皓笑说:“正好, 我就约了教练, 咱们先打一场。”
“可以啊!”
江漫和程骞北约好的时间是三点,这会儿才两点出头,她太久没怎么运动,先活动一下, 到时候才打得尽兴。
说起来,她和程骞北在一起这几年,先是因为没有确定关系, 接着又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弄得两人活动的范围基本上就是自己和他的公寓, 很少出来做点正常男主该做的事,甚至连在外面吃饭的机会都不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概也是两人关系不太正常的表现。
到底是许久没运动,她和文皓打了一局就有点累了, 两人坐在旁边喝水休息。
“最近单位很多人谈论你, 你没受影响吧?”文皓看了她一眼, 笑着问。
江漫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被人说一下也不疼。”
文皓被她逗笑,顿了下,问:“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江漫笑说:“我还有能让文哥欣赏的地方?”
文皓笑:“咱们这种单位,拉帮结派趋炎附势特严重。我刚毕业那会儿进台里,做不了主播,只能做出镜记者。地震、台风都是冲在第一线,有一次正连线,人一下被台风吹走了。一开始我觉得自己特厉害,但是发觉你做得再好再辛苦,功劳还比不上演播厅里主播随便一句煽情的话,芝麻大点的领导也可以随便指使你。然后我开始和领导搞好关系,如愿开启了主播生涯。等出了名,曾经那些对我不屑一顾的领导们,看着我也得叫我一声文哥。看着他们,有时候我就会想起当初为了上位,自己谄媚的嘴脸是不是也这么丑陋?”他顿了顿,看向江漫,道,“所以我特别欣赏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清高,后来发觉跟清高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的无所谓。无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刻意摆低姿态去谄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去巴结领导或者是我。”
江漫好笑地道:“我这可能是社交能力低下呢?”
文皓失笑摇头:“当然不是,社交能力低下的人会觉得无所适从,但你从刚毕业那会儿就没有过这种反应。连程骞北这颗大钻石,你也不是说放弃就放弃?”
“不是!”江漫惊愕地看向他,笑问,“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放弃他?而不是他抛弃我?”
文皓笑着道:“我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岁,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但也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
正说着,江漫的手机嗡鸣了一声,她从包里摸出一看,是程骞北发来的信息,说已决定到了。
她回复了一句自己已经在馆内,然后将手机放下,笑着朝文皓道:“我朋友来了!”
文皓点点头:“行,那我去找教练了。”
江漫站起身,想了想,笑道:“文哥,我没放弃程骞北。不过对我来说,他不是什么钻石,就是一个我想和他以后能像寻常男女一样过日子的男人。”
文皓怔愣了下,似乎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毕竟是见多识广的男人,也只愣了下就笑着点点头,然后朝他挥了挥手,去了旁边的场地。
江漫正要走出去接人时,程骞北已经从入口走了进来,并且很快看到了她。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手中提着一个运动包,脚下是一双白□□球鞋。
平日里他多是穿严肃正经的西装和衬衣,江漫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他这种打扮是什么时候了,大概就是在学校的网球场,被他打得捡了一个下午球的那次。
他整个人气质是很冷冽成熟的,但到底年轻,又长了一张眉目清朗的脸,换了一身行头,就很有些不一样了。
少了几分老气横秋的严肃,多了几分阳光帅气。
“什么时候到的?”程骞北走过来,将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问。
讲慢道:“来一会儿了,已经和文哥打了一局热了身。”
被她提到的文皓,隔了一个场地朝这边看过来,看到江漫口中的朋友是程骞北,显然有些惊讶,然后笑着抬手挥了挥。。
程骞北挥手回应,朝江漫道:“你和文主播关系挺不错的吧?”
“文哥对我们这些后辈都挺关照的。”
程骞北点点头,又问:“他现在还是单身吗?”
江漫似笑非笑看向他,没有马上回答。
程骞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我就是有点好奇,他应该三十六七岁了吧?好像就听过几段花边传闻,从来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江漫轻笑了笑:“名人嘛,结婚都比较迟。”说着又道,“反正他年纪再大,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普通人。”
程骞北点点头:“是啊!他跟我们普通人的想法肯定也不一样。”
江漫嘴角微微抽了下,看来这人对当普通人还挺执着的。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大概一点都不普通。
“咱们开始吧?你要不要先做一下准备活动?”她说。
程骞北从袋子里拿出球拍:“不用了。”
江漫想起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他打球的经历,笑说:“你可别又像上大学那次,把我当仇人似的,让我捡一个下午的球。”
当时不知道,但现在想来,他肯定是故意的。
程骞北也想起那次的事,轻笑道:“知道你是为了许慎行去学网球,有点不爽。回头看,是有点太幼稚。”
江漫有点意外他这么坦然地提起许慎行,并且承认自己幼稚。一个人变得坦然,也就说明他的心态开始变得稳定平和。
江漫心中略觉安慰。
当然捡球的话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她当年为了追求许慎行,学了摄影和网球这两门手艺,后来摄影荒废了,但网球还时不时去和朋友打一次,这两年球技稳步提高,更甚从前。
程骞北一开始还让让她,后来发觉完全没必要。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两人越打越兴奋,三局下来,酣畅淋漓。
春寒料峭的日子,这一身汗出得十分爽快,洗了澡离开,两个人干脆去旁边的烧烤小店痛痛快快吃了晚餐,然后才各自开车回家。
这种自然而然的相处,似乎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轻松自在。
周末就这么过去了,再上班,江漫接到了一个出差的任务,栏目组参与了一个国家级的扶贫项目,临时组派了一个小分队去本省西南偏远山区做调研。
这种差事,基本上大家都不是太愿意做,但毕竟是上头发下来的任务,又不敢敷衍了事。于是编导这边,没有背景又工作能力相对卓绝的江漫,成了小组成员的首选。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参加这种国家级的项目,是很重要的一项履历,若是以后获奖,她也能得到一份荣誉,对升迁还是很有帮助的。
文皓说她对什么不在乎,其实有些偏颇,她虽然不至于急功近利,但对工作也还是抱有一点企图的,她可不愿意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小编导。
于是相对于小分队其他几个人的叫苦不迭,江漫出发时还挺兴奋。
毕竟他们是省台,在山区有当地主管文卫的副县长全程接待,下乡也是人亲自带领。无奈山里环境艰苦,又恰好赶上倒春寒,住在老乡家里的几个都市年轻人,每天晚上都冻成狗,苦不堪言。
好在工作开展得很顺利,眼见着就要打完收工回家,哪知忽然下了一场暴雨,从山里通往县城的唯一一条公路被塌方的山石埋了一截,车子开不出去,一行人就这么被困在了村里。
也不是不能步行出去,但是春雨断断续续,要穿过塌方的路,实在是不安全,只能稍稍等几天。
山里没有网络信号,下雨天连电话都时断时续。这个季节村子里吃的东西也乏善可陈,无非是白菜萝卜土豆,小分队总共五六个人,没两天就把几个老乡家吃得快哭了。
这种又冷又饿的日子到了第三天,天气终于放晴,但是抢险修路至少还得好几天,众人以为要继续再等的时候,村长忽然跑来激动地说:“飞……飞机……”
“什么?”带队的导演奇怪问。
村长说:“有飞机来接你们了。”
江漫正心说村长这是被他们几个吃怕了吗?连飞机都幻想出来了。然而这想法才刚刚落下,就见到不远处的村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跟她一起惊讶的还有栏目组几个认识程骞北的同事。
“这是柒基金的程骞北?”导演不可思议道,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江漫。
江漫摊摊手,也一脸的错愕。
程骞北小跑着过来,对几个呆若木鸡的人道:“你们快收拾行李,趁着天晴,咱们赶紧飞回县城。”
导演:“程总,您把商务机开到山里来了?”
程骞北嘴角抽了下:“——直升机。”
导演有点不好意思地大笑出声。
众人也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各自回屋收拾的时候,不由得开始回想之前有没有明显地表露出对江漫的幸灾乐祸。
江漫没有马上进屋,揉了揉鼻子,看着他,小声问:“你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程骞北道:“我问了,塌方的地方要修好通车,至少得一个礼拜,你们步行出去的话,得走大半天。放心吧,直升机很安全。”顿了下,又道,“你们这样麻烦人家老乡也不是太好。”
江漫噗嗤笑了下,小声道:“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