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家所在的这条街道, 叫新月街。当年政府规划新区时, 统一划分的一块地儿,都是住了十几年的老邻居, 和都市里冰冷的小区关系不同,这里的人们还保持着传统的邻里往来,关系都不错, 谁家有喜事,整条街都很热闹。
江家嫁女儿这事不是小事, 当初程骞北和叶家的那些事闹得沸沸扬扬,被牵扯进去的江漫, 一度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在江家二老谨遵女儿的叮嘱, 逢人问起就说是网上乱写, 拍胸口保证他家女婿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都是被坏人所陷害。
江漫心想也幸亏程骞北最后全身而退,要真他出了点什么纰漏, 她老爹老妈老脸可就丢大发了。
至于两人在民政局进出两次这事,为着多一事少一事,江漫也没跟他爸妈说, 免得老人家担心。
再说了, 这种事也说不清楚, 在外人看来, 两人无非就是离婚复婚。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 现在才是真的结婚。
等领了证, 就直接和父母去商量婚期了。
婚礼这日, 新月街街坊邻居为了看热闹,都起来得很早。
江家的屋子外挂着灯笼气球,鞭炮在早上已经放了一轮,地上飘着热热闹闹的红纸屑,好多小孩子在街边昂头翘盼漂亮的婚车什么时候到来。
虽然酒店的婚宴是中午,但接亲的车子来得很早。
婚礼讲究的是吉时,再如何赶时髦的新人,这会儿也要恪守传统,为得就是图个吉利。
因为要早起化妆,江漫昨晚很早就被爸妈打发睡了觉,无奈再怎么淡定,婚礼日前夜也还是睡不太着,好不容易眯了会儿,就被叫醒,才刚刚四点多,差点没给她困坏了。
化妆师给她化妆时,眼睛都睁不开,不过等看到镜子里焕然一新的新娘,那点困意也着实没有了。
毕竟婚礼也就这一次,她和程骞北商量了后,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暴发户一回,身上的婚纱和首饰都是品牌高定,加起来超过了七位数。羊毛自然出在程骞北这只羊身上。
江家二老觉得女儿出嫁娘家也不能小气,一口气买了十几个金镯子,两只手腕各戴了五六只,沉甸甸地让江漫抬手都嫌累。
虽然夸张了点,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但金钱堆积起来的东西,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平日里不算太注重妆容,现下盛装一打扮,连自己都有点自恋了。心说,难怪能勾住程骞北,还不是因为自己美貌如花!
啊呸!
听到车子的声音在楼外传来,本来坐在房间里等待的江漫,忍不住趴在窗口看下去。
车子从门口一直朝巷子外逶迤而去,也不知道有多少辆,总之每一辆都是豪车。
江漫知道,程骞北车库那些车子都用上了。
街道两旁好多年轻人在拍照。
本来她还想看看新郎官儿今天的英姿,哪知还没瞅到人下车,就被屋子里的几个表妹拉下来:“漫漫姐,你别让姐夫看到了!”
江漫笑嘻嘻在床上坐好,拿出手机上了会儿,果然婚车车队已经被拍下发上了微博,而这是程骞北婚礼的事,也不胫而走,成了今天的一个小热门。
江漫正看得乐,外头已经有哗啦啦的脚步声传来,紧闭的房门很快也被敲响。
几个小表妹兴奋地撸起袖子:“快点快点!姐夫在外面再厉害,也要让他瞧瞧我们的厉害。”
“开门!快开门!”外头的男人们开始起哄。
打头的姑娘插好门后的防盗链,探出半张脸,竖着眉凶巴巴道:“想进门没那么容易,新郎先唱一首歌。”
程骞北笑着问:“什么歌?”
女孩道:“小苹果!”
江漫:“……”
而她没想到的是,熟悉的男声竟然真得唱了起来。
只不过他可能对这种口水歌实在是不熟悉,还是旁边的人提醒一句唱一句,磕磕绊绊跑调跑到了十万八千里。
江漫差点没笑得栽倒在床上,她恨不得跑出去看看程骞北现在的窘状。
而此时的程骞北确实挺窘的,可又无可奈何,于是更窘了,连脸上都罕见地泛起了红晕。
好在他早有准备,不等小姑娘提出第二个刁难方式,他赶紧朝林助理使使眼色,林助理会意,迅速从手包里拿出几个厚厚的红包,笑嘻嘻从门缝里递进去:“美女妹妹,快让你们亲爱的姐夫进去吧。”
小姑娘们接过红包,一捏厚度,立马变节,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江漫:“……”
她就说自己这些傻白甜妹妹们怎么可能是程骞北的对手,真是可惜啊,她都还没看够他出糗呢!这些表妹堂妹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她正遗憾着,程骞北被人簇拥着进来,一身笔挺正装,头发打理地很有型,在一种伴郎中鹤立鸡群,只不过那张脸却泛着有些违和的潮红。
他朝前走了几步,看向坐在床上的江漫,白色婚纱在她周身铺展开来,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美丽得有点不真实。
程骞北目光闪动,一时怔愣在原地,忘了脚下的动作,还是后面的人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拿了钱的小姑娘们倒也没忘记正事,看到他上前就要将新娘子抱走,忙叫道:“鞋子!鞋子!把鞋子找出来才能走。”
程骞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弯身去寻江漫的婚鞋。
找了半天,才从床脚找了一只,眼见着他急得额头都要冒汗。于心不忍的江漫,抬起戴着沉甸甸金镯子的手,悄悄指了指床头柜。
程骞北觉察她的小动作,弯唇一笑,从床头柜缝隙里摸出了红色的婚鞋。
他半跪在地给她穿鞋,头微微抬着看向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江漫也笑。
穿好鞋,他低头在她脚背虔诚一吻,才站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凑在耳边低声道:“以后就真正是我的人了!跑不了喽!”
旁边吵吵闹闹闹,除了新娘子,没有人听到他这句暧昧的低语。
江漫很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掐了一把。有点像撒娇。
经历了那么多纷纷扰扰,两个人在网上也早被人扒了一轮又一轮,各种知情人爆料如何如何。以防又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韵事,干脆把婚礼办得足够高调。
看到得人多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了。
江家是本地人,亲朋好友实在是不少。程骞北虽然亲戚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混到这个地位,也算是左右逢源的好手,社交圈足以算得上很广。
两百桌的酒席,确实隆重热闹。
江家虽然在亲朋好友中也算得上不错的家庭,但如此风光的嫁女儿,也真的是给他们挣足了面子。
仪式庄严而俗套,江漫本以为在宣誓的那一刹那,自己并不会有什么触动,但是看着程骞北微笑而诚挚的眼睛,眼眶也忍不住热了几分。
当然,两个人到底没煽情地哭出来,在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平静大于激动,喜悦多过感怀。
一切皆大欢喜。
婚礼确实够累,一整天下来,江漫差点累得够呛。回到家,随便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没吹干,就趴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程骞北走进来和她说话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贴着大红喜字的床头下,他那穿着性感睡衣的新娘,已经打起了小呼。
他摇头笑着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江漫跟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腿上哼哼唧唧不愿醒过来,却不忘嘟囔道:“今天洞房花烛夜,你表现好点。”
程骞北有点无语地抽了下嘴角,拿起吹风筒给她吹头发。
热风吹在头上,暖暖地很舒服,江漫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抱着他撒娇。
程骞北吹完头发,好笑地拍拍她:“不是要洞房么?你怎么睡着了?”
江漫眼睛没睁开,耍赖般瓮声瓮气道:“现在还早,我先补了个眠,才能保证待会儿洞房花烛的质量。”说着将他往下一拉,抱着他的脖子,“你也先睡一会儿。”
程骞北好笑地躺在她旁边,静静看了会儿自己的妻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也真是累了,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哪怕他一向是有条理的人,但也总怕哪里有遗漏,强迫症似的检查了好多遍,确定了好多回。
江漫四点多起来化妆,他这个新郎,也是四点多就起来做准备。就算他身体素质好,一整天下来,也累得厉害。
真要他现在干点什么,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会儿才九点不到,两个人睡得很沉,到底都不是那种嗜睡体质。一觉醒来十一点,江漫神清气爽。
她看了眼身旁睡得安稳的程骞北,笑着凝视了半晌,蹑手蹑脚起身,点燃提前准备好的熏香,又点了两根红烛,然后关掉灯躺回床上。
程骞北这会儿也醒了,睁眼看到红烛摇曳的新房,笑着开口:“洞房花烛?”
因为刚刚醒来,他的声音带着些撩人的暗哑。
江漫笑着问:“是不是很浪漫?”
程骞北轻笑,配合地点头:“浪漫。”说着将人拉进怀中,低声问,“睡好了吧?”
“睡好了。”
“待会儿不用再睡了吧?”
“啊?”
程骞北暧昧地在她耳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要我表现好点么?今晚洞房花烛,咱们可不能再浪费了。”
江漫吃吃笑道:“一整夜?”
程骞北:“一整夜。”
程骞北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凡事说到做到。
这一夜,江漫果然是没能再睡,一直到窗外天空露出鱼肚白,她才跟见到救星一样,喜极而泣指着窗户大叫:“天亮了天亮了!一夜已经过去了。”
程骞北心满意足地放了她。